1927年3月的羊城,晨曦微露,珠江上薄雾氤氲。
羊州绥靖公署内,邓贤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将最后一份文件批阅完毕。
通宵的工作让他感到疲惫,但更沉重的是心中的思虑——南北和谈虽已开启,但前路依然迷雾重重。
大帅,天快亮了,您休息一下吧。
贴身侍卫长李正轻声劝道,说着他还为邓贤披上一件外衣。
邓贤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开口道:准备一身便服,我出去走走。
李正会意点头,没有多问。
他深知这位长官的习惯——每当重大决策前后,总喜欢独自到市井中走走,感受民间气息。
很快,他拿来一套普通的灰色长衫和布鞋。
换装后的邓贤仿佛变了个人,褪去了统帅的威严,更像是一位普通的文人学者。
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依然透着洞察世事的智慧。
最近局势动荡,要不要多带些人守卫您?
李正有些担忧的开口提议道。
不用!老规矩,你远远跟着就好。
邓贤整理着衣襟说道:不要惊动旁人。
清晨的羊城街道刚刚苏醒,早点摊的炊烟袅袅升起,报童奔跑着叫卖最新报纸。
邓贤漫步在熟悉的街道上,感受着这座城市的脉搏。经过数年建设,羊城已初具现代都市雏形,但街巷间仍保留着浓郁的市井气息。
他走向那个常去的米粉摊。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姓陈,在这里摆摊已有二十年。
见到邓贤,陈老汉露出淳朴的笑容:先生,还是老样子?
是的,劳烦陈伯了。
邓贤在简陋的木桌旁坐下,语气平和。
李正则在不远处的茶摊坐下,要了杯清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邓贤所在的方向。
这是邓贤立下的规矩——他微服出访时,侍卫只能远距离护卫,不得打扰他与民众的自然交流。
邓贤拿起桌上的报纸,头条正是关于金陵和谈的报道。
各方代表争论不休,协议执行困难重重。他轻轻叹息,深知统一之路漫漫。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清癯的青中年人在他对面坐下。
李正看后顿时紧张起来,手不自觉按在腰间的配枪上。
但见来人气质儒雅,不像歹徒,才稍稍放松警惕。
老板,一碗米粉,多放些辣子。
他开口就是一股浓重的相南口音,但这却让邓贤心中一震——这口音既熟悉又陌生,唤醒了他深藏的记忆。
邓贤抬头望去,只见来人约莫三十四五岁年纪,长发中分,目光炯炯有神,虽衣着朴素,但气度不凡。
刹那间,邓贤神情恍惚,仿佛穿越了时空——眼前之人,正是青年时期的李老师!
李老师见邓贤盯着自己看,爽朗一笑:这位先生也是早起的鸟儿啊。
他注意到邓贤手中的报纸,又是开口自来熟的说着。
在看和谈新闻?如今这局势,真是让人忧心呐。
邓贤强压心中的波澜,装作平静地回应:是啊,和谈虽启,但前路艰难。先生对此有何高见?
李老师接过老板递来的米粉,边吃边说:要我说啊,这军阀和国众党,都是靠不住的。他们谈来谈去,无非是权力如何分配,何曾真正考虑过工农大众的利益?
这话语中的见识让邓贤暗暗点头。
邓贤也是随意地问道:那依先生之见,该如何是好?
李老师听后放下手中筷子,目光灼灼的说道:必须要有一支真正为人民服务的政治力量。比如Gc党,虽然现在力量尚弱,但代表了新的希望。
邓贤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期待的话题。他又是装作随意地问道:我听说Gc党注重工农运动,但在如今这乱世,没有武力保障,再好的理念恐怕也难以实现吧?
李老师闻言一怔,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陌生人。
只见对方虽然穿着普通,但言谈举止间自有一股不凡气度,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
先生这话有意思。
李老师也是身体微微前倾,直接说道:愿闻其详。
邓贤慢条斯理地吃着米粉,字斟句酌地说:我打个比方。农夫辛勤耕作,收获粮食,若没有力量保护,强盗来了只能任人抢夺。政治理想也是如此,再美好的蓝图,没有力量守护,终将是镜花水月。
邓贤说着观察着李老师的反应,继续隐晦地点拨:我观察时局多年,发现一个道理——在这乱世中,笔杆子固然重要,但枪杆子更实在。这Gc党努力发动工农,做了那么多工作,可若手中无枪,如何保护革命成果?
李老师陷入沉思,这些话击中了他内心深处的思考。
近年来革命运动的起伏,特别是工农运动屡遭镇压的经历,让他对武装斗争的重要性有了越来越深的认识。
先生说得倒是在理。
李老师听后缓缓开口:但武装斗争需要条件,不是想搞就能搞的。
邓贤见对方听进去了,便进一步点拨:条件可以创造。比如选择敌人统治薄弱的地方,建立根据地,逐步发展力量。重要的是要有长远眼光,不能急于求成。
这番话让李老师眼睛一亮。
他最近正在思考农民问题和农村革命的可能性,这个陌生人的建议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两人越谈越深入,从时局分析到革命策略,从土地问题到民众动员。
邓贤凭借着对历史的先知,将未来革命中需要注意的关键点,以建议的形式隐晦地传达给对方。
要注意团结大多数,孤立极少数;要重视农村根据地建设;要建立自己的武装力量,但更要赢得民心...
邓贤也是毫无保留的娓娓道来,每一点都让李老师深感共鸣,让他茅塞顿开。
远处的李正看着两人相谈甚欢,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感受到那位陌生人不凡的气度。
他悄悄向摊主打听:和陈老板谈话的那位先生是什么人?
陈老汉一边忙活一边说:听说是个教书先生,从湘南来的,最近常在附近活动。
时间在深谈中流逝,晨曦已变成明媚的晨光。
邓贤见时机成熟,便准备结束这次意外的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