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也不是羡慕。
而是这孩子,恐怕保不住。
她太清楚这种争位子的斗争。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更何况,还有个秦王在边上虎视眈眈,野心勃勃,早已磨刀霍霍。
她轻轻叹了口气,望向窗外飘摇的灯火。
舒窈甚至有点替太子妃难过。
楚府书房。
楚翊正坐在书案前,手中翻着一叠泛黄的卷宗。
纸页边角卷曲,墨迹深浅不一。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几分冷峻。
最近几年,全国各地频频传出女童失踪的案子。
最近连京城边上都接连出了几起。
百姓之间谣言四起,人心惶惶,谁家有个闺女,夜里不敢合眼,生怕半夜有人翻墙入室。
饭也吃不下,整日提心吊胆,唯恐女儿出门一走便再也回不来。
起初,这种事只是零星发生,孩子一失踪,家人哭天抢地,报官寻人。
可官府查来查去毫无线索,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时间久了,也就渐渐被遗忘在尘埃里。
可最近接连有几位大臣家的女儿在城外游玩时被人掳走。
这些案子终于惊动了皇上,朝廷这才真正重视起来。
本来,这种民间失踪案并不归大理寺管,应由京兆府负责侦办。
可京兆府查了整整三个月,毫无线索。
案情陷入僵局,上下焦头烂额。
实在无法,只得硬着头皮登门求助于楚翊。
楚翊这才不得已接手此案。
他本不想插手这种民间杂案。
可当他翻看卷宗时,却发现这些案件背后隐隐有某种规律可循。
于是,他点头应下,但言明只查案,不背锅。
其实,这案子并不算难。
楚翊把几年来各地上报的几起失踪案的卷宗逐一摊开。
按时间、地点、受害者特征进行比对和归类。
仅仅用了一个下午,他就将大致范围给锁定了。
失踪的孩子,清一色是五六岁的小女孩,年幼无知,懵懂单纯,最容易被哄骗。
有的是在市集走失。
有的是在后花园玩耍时突然不见。
还有的是半夜被从床榻上掳走,悄无声息。
“怎么偏偏都是女孩子?”
川旋挠着头,一脸不解地站在楚翊身后,盯着墙上贴着的线索图直发愣。
“因为好控制。”
楚翊一边继续翻页,一边沉声回答。
“女孩被抓走后,大多会被卖进青楼,从小调教成歌妓舞姬,或者被秘密训练成探子、密谍,潜入达官贵人的府邸。”
“前朝就曾有一个地下组织,专干拐卖妇孺的勾当。”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
“那些孩子被抓走后,先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洗脑三年,灌输忠心,再根据天赋分类训练,专为日后混入豪门做准备。她们要么当贴身丫鬟,伺候贵人起居,要么被精心培养成小妾,用来刺探机密,甚至奉命下毒、行刺、杀人。”
“别小看这些人。”
“虽说她们地位不高,平日里沉默寡言,可一旦接到命令,便会不择手段执行到底。前朝为何由盛转衰,最终土崩瓦解?正是因为背后有这么一股势力在暗中操控底层百姓,把一个个孩子变成棋子,一步步瓦解朝廷根基。”
所以新朝立国之初,便立下严规。
严禁任何人私养死士、训练刺客。
若有违者,不论官职高低,一律以通敌叛国论处,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大齐朝好不容易安稳了一百年,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谁料,这种黑暗势力居然又悄然冒头,卷土重来。
“死士?”
川旋听到这两个字,脸色骤然一变。
他曾与这种人打过照面,那一次险些命丧黄泉。
“我差点就死在他们手里。”
川旋攥紧拳头,声音发颤。
“那人中了我三掌,胸口塌了半边,竟还能爬起来刺我一刀。若不是师父及时赶到,我早就死在荒山野岭了。”
楚翊点头。
“这些死士训练极为残酷。每三个月进行一次生死淘汰,赢的人活命,输的人直接处死。每一批被选中的孩子,十个里头能活下来的不到一个。”
“谁都不敢想,那些被带走的小女孩会经历什么。”
楚翊低声说。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小小年纪,本该在母亲怀里撒娇,在院中追逐蝴蝶。
如今却被关进地牢,日日受尽折磨,身心俱摧。
“这也太没人性了!”
川旋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盏跳起,水洒了一桌。
他是条硬汉子,自小跟着师父练武,寒冬腊月赤膊习,三伏酷暑挥汗如雨。
吃尽了苦头,也从没喊过一声累。
可那帮小姑娘身子娇弱,手无缚鸡之力。
哪里受得了那种非人的训练?
更令人发指的是,除了训练杀手。
那些长相清秀、容貌出众的女孩,还会被提前挑出来,送去勾栏瓦舍,由老鸨亲自调教。
学唱曲,学跳舞,学如何巧言令色,讨好男人,为日后潜入权贵之家做准备。
“我要是查出来是谁干的!”
川旋咬牙切齿,眼中怒火熊熊。
“非得一刀一刀剐了他,烧成灰扬了!”
楚翊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他缓缓合上最旧的一本卷宗,语气低沉。
“我查了最早的一起失踪案,卷宗记录显示,那起案子发生于十年前。”
“也就是说,十年前就有人开始布局,悄悄培养耳目,安插钉子。整整十年,暗中渗透了多少人家?又有人混进了京城各级官员的府邸,只等一个时机,便可里应外合,颠覆朝局?”
“光是想想,就让人脊背发凉。”
“太可恨了!”
川旋低吼,双目通红。
“必须把他们的老巢挖出来!”
楚翊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沉沉夜色。
“否则,还会有更多家庭支离破碎。我不能坐视不管。”
楚翊当然也想尽快破案。
他不仅为百姓,也为这大齐江山的安稳。
他早已立誓,绝不让前朝的悲剧,在他眼皮底下重演。
他翻到最近在城隍庙附近发生的失踪记录,拿起笔,在案情上重重画了个圈。
“京城里,天子眼皮底下,居然能悄无声息把人弄走,连点痕迹都不留……”
他低声呢喃,声音低沉。
窗外的风轻轻拂动帘幕,映得烛火微微晃动。
舒窈溜达到了书房门口,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