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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梯子斜靠在墙边,脚底泥泞未干,仿佛昨日才用过。

若真是要远走高飞,怎么会连梯子都懒得收?

连屋后的鸡鸭都没处理,门锁也未换,窗纸完好。

老百姓伸着脖子议论纷纷。

周捕头站在门口,心里一股寒意慢慢爬上来。

他多年捕快生涯,早练就了一双识凶的眼睛。

眼前这院子,处处透着死气,不像寻常人家空置。

倒像是被谁强行清空,又刻意伪装成自然废弃。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刀,铁刃出鞘,发出一声清冷的响动。

他没有用刀尖挑草。

而是横刀在前,用力将四周的杂草砍得七零八落,草屑纷飞,露出底下湿漉漉的泥地。

一步一步朝屋子里逼近。

屋檐下有几道拖拽的痕迹。

泥地上印着模糊的凹痕,像是重物被拖过。

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痕迹,指尖传来一丝黏腻。

那是干涸的血迹,颜色发黑,边缘已经龟裂。

屋里乱七八糟,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像是被贼人翻了个底朝天。

堂屋的桌子翻倒,碗碟碎了一地。

灶台上的锅盖歪斜着,锅里还残留着半锅发黑的汤,散发出难以形容的馊臭。

衣柜门大开,衣物被胡乱扯出,散落在地。

棉被也拖到了门槛外,像是有人在慌乱中翻找什么。

门敞着,堂屋地面有一块块暗红的痕迹。

他眼神一沉,心里咯噔一下。

那红斑不像是泼洒的酒水。

而是喷溅状的,呈扇形扩散,边缘有滴落的痕迹。

更可怕的是,其中一块靠近墙角,形成了拖拽的印子,一直延伸到后屋。

周捕头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蹭了蹭那块最深的红斑,指尖传来一种干涩的粘感。

血,而且是干了很久的血。

“头儿,这胡老四该不会出事了吧?”

虽说没见着尸体,可老远就闻到一股子发霉发臭的味儿。

说话的是个年轻差役,脸色发白,手不自觉地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那股味道确实不对,不是寻常的霉味。

而是混着肉腐的腥臭,像是什么东西在密闭空间里烂了许久。

他们干久了,这种场面也算见过不少。

可再老的差役,面对这种无声无息消失一家人的案子,心里也难免发毛。

周捕头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每一块角落。

“分开查,地窖、水井、灶坑,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全都给我翻一遍。”

他知道,这种案子最怕拖延。

尸体埋得越久,证据腐得越快。

而此刻,他心中已有预感。

这一家,怕是凶多吉少。

“是!”

周捕头一发话,大伙儿心里就有数了。

这事儿,八成是凶多吉少。

差役们不再多言,纷纷分头行动。

有人去撬地窖的石板,有人往井里放绳钩,还有人用铁棍撬开灶台下的暗格。

空气里只剩下杂草被踩踏的声响,和铁器碰撞的叮当声。

果然不出所料。

就在众人搜查之际,后屋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

紧接着,一个差役踉跄着从屋后冲出来,脸色惨白如纸。

手里的木桶“咣当”掉地,桶中血水四溅。

说是后屋水缸里捞出了碎肉。

那口大缸原是胡家腌腊肉用的,缸口蒙着木盖,盖缝里爬满了绿毛。

差役掀开一看,里面不是腌肉。

第一个看见的差役,猛地冲到院子里,双手撑地,跪在地上狂吐不止。

周捕头站在门口,眉头紧锁,额角青筋微微跳动。

他迅速从袖中抽出一条干净的手帕,紧紧捂住口鼻,只敢匆匆瞄了一眼水缸里的东西。

那一眼之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杀人不过一刀!

一个“杀”字,本该干脆利落。

哪怕再凶残,也不过是一刀断命。

可这哪是杀人?

这是把活生生的人,用刀一点点剁成肉泥。

然后将这些碎肉胡乱扔进水缸里,泡在浑浊的水中,任其腐烂发臭。

这种手段,已经不是简单的凶残,而是近乎疯狂的虐杀。

心肠毒得没法形容,冷血到了极点。

“看这烂成这样,血肉分离,骨头都软了,估计死快一年了……”

一名手下蹲在水缸边,强忍着恶心。

用木棍轻轻拨弄了一下水面漂浮的残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抖。

他的手微微发抖,胃里一阵阵翻腾。

换谁来都受不了。

别说亲眼目睹,哪怕是听人描述,都会让人做噩梦。

周捕头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句。

他缓缓转过身,走出院子。

阳光洒在院子里,却驱不散那股阴森的寒意。

“去叫仵作来。再仔细查查屋里,看有没有别的东西。一寸一寸地搜,别放过任何角落。”

差役们一听,立马四散开,脚步凌乱。

谁也不愿多待一秒。

他们一边跑,一边低头干呕。

院子里只剩下周捕头一个人。

他站在院中,背对着水缸,眉头紧锁,目光凝重。

不到半天,屠户胡老四一家被人剁成肉泥的消息传遍了整条街。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人们纷纷议论,脸色发白,声音发抖。

有人一听,腿软得站都站不住,双手扶着墙,直接让家人抬回了家。

邻居们个个吓得闭嘴不说话。

连孩子哭闹都不敢大声训斥。

晚上睡觉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灯火都不敢关。

夜风刮过屋檐,发出“呜呜”的响声。

“这也太惨了啊!”

“一家五口啊,老的小的,全没了,死得这么惨,连个全尸都没有。”

“谁干的?杀人还碎尸,这是有多恨?莫不是有血海深仇?”

一个中年男人蹲在墙角,叼着烟卷。

“能把人剁成这样,心里得有多大的怨气?”

“胡老四家祖祖辈辈杀猪,杀气重,是不是报应来了?”

一个老汉拄着拐杖,摇头叹气。

“杀猪杀了几十年,刀下亡魂无数,如今自己也被人剁了,这是不是天道轮回?”

“他杀的是畜生,又不是人,哪来的报应!”

另一个妇人立刻反驳,语气激动。

“猪是牲畜,天生就该被宰,人怎么能和畜生比?这话也太荒唐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

先前说话的老汉缓缓开口。

他家就没干过好事。我家和他家挨着,有年我家柿子树结果,枝叶伸过去一点,他家小孙子拿石头砸了个精光!柿子还没熟,全被打落在地,烂得一塌糊涂。我去理论,他家反而说我家树挡了他们风水!这理儿上说得通吗?谁家风水能被一棵柿子树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