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出声,觉得可悲,就像他当初接触方卿眠,三分假,七分真,那么方卿眠呢,接近他,几分真,几分假。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究竟是真心,还是为了引他上钩,放松警惕的假意。
“陆总,收拾好了。”身后秘书的声音传来。
他回望,女孩一点怜弱,一点风情,一点温柔,与方卿眠有三分相似。
方卿眠若有十分色,应当三分柔情,四分风情,剩三分,缠砸万事无我得着冷漠与绝情。
“你叫什么。”陆满舟问她。
她回答:“楚映梨。”
“映梨?”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她抬眸,撞上陆满舟那双深沉的,漠然的眼睛,惊得心神一颤“我出生在寒食节,父亲喜欢白居易的诗,就给我娶了这个名字。”
“很好听的名字。”他笑。
栾朗开了六个小时的车,赶到姚江,是在夜里三点四十八分。
他直接去了季诚的住处敲门,季诚穿着一条黑色的四角裤,上半身没穿衣服,直接开了门,发现是栾朗的瞬间,惊叫着关上门,楼梯的声控灯亮了,又暗了,季诚才重新开门。
“你神经病啊?大晚上的,敲门这么急,号丧也用不着这样吧。”
他敞开门,让栾朗进来。
“我陆哥又有什么吩咐了?”季诚和栾朗,面儿上喊陆总,私下喊陆哥,因为当初刚陆满舟刚跟方卿眠在一起的时候,陆满舟说自己两个弟弟,没有妹妹,方卿眠恰巧比他小一些,有幸,能听她喊一声哥哥就好了。
被季诚捏住了,方卿眠倒是没喊过他哥哥,季诚反而发骚,一天一个陆哥,陆满舟烦了,让季诚改回来,季诚改回了陆总,但是私下里,还是叫他陆哥。
他走到水吧前,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瓶啤酒,问栾朗喝不喝,一路赶过来,栾朗沈景高度紧绷,已经困得不行了,他点了点头:“给我也来一杯。”
“你哥让你再查一遍夏筠之和方卿眠。”栾朗接过啤酒,冰得他一颤。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拉开拉环,灌了一大口。
“又查?”季诚无语“他之前不是查过一遍吗?”
栾朗回答:“再查一遍,查方卿眠和夏筠之的关系,着重查夏筠之,有没有婚史,恋情,前女友。”
季诚挺无语的:“他就为这事,让你来这儿?我觉得其实真的不用查了,方小姐对他挺好的了,我在这跟他玩无间道,假装被陆正堂收买。方小姐察觉到不对劲,当即就想办法把我弄走了,手起刀落,帮了他多大的忙,他本就有意找个机会外放我,让我帮他监视分公司。”
季诚喝了一口冰啤酒:“上哪找这么好的贤内助啊,换成事谁都没有这么干净利落吧。”
栾朗沉默半晌,屋子里空旷寂静,针落可闻,杯子中的冰融化,杯壁外沾满了水滴,栾朗的手心湿了一片。
“那你知道当初这件事,是谁做的吗?”
他问季诚。
季诚大喇喇的半靠在沙发上:“陆正堂呗,陆正堂和夏筠之。”
他忽然反应过来,机械地转过头看着栾朗:“你什么意思?不会还有方卿眠吧?”
半晌,栾朗点了点头:“是推测,方卿眠和夏筠之之间太干净了,暂时没有证据。”
“所以你的意思是,夏筠之和方卿眠一早就开始布局,然后夏筠之假意跟陆正堂联手,架空我陆哥,引起了陆氏的动荡和内讧,渔翁得利,是这个意思吗?”他猛地坐起来,手里的啤酒撒了一片,滴到自己的裤脚上,黏糊糊地挂在腿上。
“差不多,但是陆正堂应该还不知道方卿眠和夏筠之的事。以为只是夏筠之单方面的跟他联手。”
“我x!方卿眠他妈的把陆正堂给耍了?”季诚差点跳起来“方卿眠把陆正堂那个老狐狸都给耍了?”
他笑得捂住胸口,眼泪不停地往外流。
“这么多年了,陆满舟都没这么死死地压着陆正堂一头,她多大啊,她这么大能耐,联手夏筠之,把陆正堂玩弄于鼓掌。太牛叉了吧这姐。”他狠狠地拍着栾朗的肩“我以后不喊陆正堂哥了,他跟方卿眠比起来,他就是个弟弟。以后,方卿眠才是我姐。”
“但是夏筠之和方卿眠在此之间,根本没有接触啊”季诚想了想,说道“陆尽欢要查方卿眠,我也确确实实安排人查了,方卿眠除了和夏筠之在一个会议室里,独处不到三分钟就离开了,门还是敞开的,没有任何勾结的可能。后来她的手机我也调了记录,没有任何跟夏筠之联系的痕迹。而且那时候正是陆萧望和许乔在酒桌上签合同,夏筠之和方卿眠即便要勾结,也要私下联系,不能心电感应吧。”
“所以,现在要不就是陆哥判断错误,确实是他想多了,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要不然就是,方卿眠把你陆哥跟逗狗儿似的玩得团团转。”
“我选团团转。”季诚举手“我明天就去查。”
“哎,你说......”季诚捅了捅栾朗“你说他两晚上睡一起,是不是两只眼睛轮流站岗啊。”季诚分析“都生怕晚上谁给谁来一刀,恋爱谈成这样,也是头一份了。”
他想想就觉得好笑。
“晚上回去吗?”季诚问栾朗“这么晚了,你是开车再回去呢,还是在我这住下呢?”
栾朗翻白眼:“大哥,我是酒驾,而且这么晚再开回去,你明天想在新闻上见我?”
“那你睡沙发吧,我家只有一张床。”说罢,季诚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把门锁上。
方卿眠第二天一早,发现陆满舟一夜未归,窗外大雨下了一夜,她打电话,陆满舟没有接,打了栾朗的,也是关机,她有些担心,让司机送她去了陆满舟的公司。
前台的小姑娘认识她,起身,恭恭敬敬地打招呼:“陆夫人。”
方卿眠问道:“我找栾秘书有事,打他的电话打不通,他在公司吗?”
方卿眠试探,她没有直接地问陆满舟,她当初利用前台,在公司传播,博了一个贤良的名声,她是知道小姑娘的那个能力,陆满舟一夜没接她电话,如果真出事了,那外面也就知道了,如果没出事,而是故意不接她电话,那感情不和的事,外面也会知道。
所幸,她问的是栾朗的下落。
“栾秘书不在宛市了啊。”小姑娘对方卿眠很有好感,如实交代“昨天晚上连夜出差,去了外面,陆总昨晚的应酬,都是楚秘书陪同的。”
“楚秘书?”方卿眠皱眉,她以前,从未在陆满舟身边听到这号人物。
“新招的?”她笑。
“不是。”小姑娘回答“去年招进来的,在陆氏干了一年多了,以前没有陪陆总应酬过,陆总关心下属,应酬几乎都是男性陪同,他担心有些客户在酒桌上不老实,对女孩子动手动脚。”
方卿眠脸色一瞬间阴暗,很快又恢复清明。
她笑:“你忙吧,我等栾朗回来了,再找他。”她顿了顿,说道:“今天,就算我没找过你。”
小姑娘懵然,却还是点点头答应。
一夜未归,原来在外面,有温柔乡。
方卿眠冷笑,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心情,走出了陆氏的大楼。
但是她现在没有闲情逸致跟楚秘书计较这些,栾朗一直在陆满舟身边陪同,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去出差,还是连夜加急走的。
她昨晚,打陆满舟的电话,先是通话中,第二次,是关机,再打栾朗的电话,直接是关机。
现在看来,陆满舟是故意避开她,而栾朗......
栾朗紧急出差,十有八九是跟她有关。
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跟一个秘书争风吃醋,陆满舟已经起疑,她要早做防备。
方卿眠前脚刚走出陆氏的大门,楚映梨后脚就走进来了。
她没有穿员工制服,而是穿了一件黑色的紧身连衣裙,还没走近,前台的小姑娘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水味。
楚映梨敲了敲前台的桌子:“陆总说了,分公司的三位经理等会要来汇报工作,直接约到八楼的小会议室。”
说完,昂着头走了,高跟鞋嗒嗒嗒地响,像是刚上了铁钉的马蹄。
“哎,你看她手上拿了什么?”
小姑娘戳戳旁边的女孩。
女孩站起来,倾身:“是男士内裤。”她顿了顿“给她男朋友买的吧。”
“这东西还带到公司来啊......”她鄙夷“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昨晚跟他男朋友在外面过夜了。”
小姑娘翻白眼:“你傻啊!昨晚,楚秘书在外面跟陆总应酬了一夜,哪有时间跟男朋友约会啊,再说了,她没有男朋友。”
“你是说......”
小姑娘点点头:“十有八九,她昨天穿的工服,今天换成这么性感的连衣裙,估计.....”
她叹了口气“你说,方小姐人又好,不娇纵,又明事理,怎么......”
“上班时间,你们两个干嘛呢?”前台主管走过来,吓了她们一跳。
“关姐,我们在说,楚秘书昨晚是不是......”
关姐皱眉,厉声呵斥:“住嘴,你们两上班时间议论陆总的私事,还想不想干了?”两个小姑娘怏怏,闭上了嘴,关姐离开之前,嘱咐道:“今天早上的事儿,你们就当不知道,没听见,没看见,明白吗?”
“知道了。”两个小姑娘瓮声瓮气,大抵也知道怕了,后面没有再说。
唐恬恬本来批了方卿眠一周的婚假,没有休完,方卿眠就回去上班了。
唐恬恬看她状态不对,礼貌问道:“你做爱做傻了?”
声音很大,引得办公室众人侧目。
方卿眠歪头,盯着黑眼圈和一张有些憔悴的脸问她:“大姐,你可以不要把做爱说得跟当街拉屎一样没有美感吗?”
“哦,那你怎么了?”
方卿眠说道:“这两天忙,累的。”
她找借口不过一个小时,就被拆穿了。
“大消息,大消息!”
公司里有名的大喇叭吴婷婷,刚回办公室就提了两倍的音量。
“什么啊?”几个同事围上去,问道。
“陆满舟,跟他的秘书好上了!”吴婷婷捂着嘴尖叫“算吗?”
有几个人明显不信:“别瞎说,陆总不是订婚了吗?”
吴婷婷满不在乎:“与他们这种有钱有势的男人,在外面养女人不是很正常吗?现在哪个有钱的男人还老老实实的在家守着妻女啊,吃锅望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个男的不服气,反驳她:“我就不是啊,我结了婚,本本分分的在家里......”
吴婷婷翻白眼:“那是因为你不够有钱,一个月八千的工资,还房贷,车贷,还剩多少?哪里有钱在外面养女人,人家还生怕跟你出去吃饭,你都要说AA。”
方卿眠正好在唐恬恬的办公室商量南大合唱团衣服的方案,外面吴婷婷的声音就像一盆冷水,从头到尾把她浇了一遍,唐恬恬停下了手中的活,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方卿眠。
冰冷,无情,嘲讽,讥笑,看热闹。盯得方卿眠头皮发麻。
这种眼光,堪比被捉奸在床。
不对,比捉奸在床还要恐怖!
“你别是捕风捉影,以讹传讹啊。”有人质疑
“我亲眼见到的!”吴婷婷大声在办公室八卦:“今天我去陆氏对接工作,然后就看见一个女的,没穿工服,扭着屁股,穿着一条黑色的紧身裙,那身材是真的顶啊!”吴婷婷感叹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谁家的老板,谁知道竟然是陆总的秘书,那个女的身边跟了一群小姑娘,八卦她昨晚跟陆总怎么样,她捂着嘴笑”吴婷婷生动演绎楚映梨的模样“哎呦,讨厌,在公司里,别乱说啦~”
吴婷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撒娇的女人最好命。”她总结。
方卿眠听完始末,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唐恬恬。
唐恬恬低头,好像在看手上的文件,又好像心不在焉,良久,她抬头,看了一眼方卿眠,说道:“没事的,你还是大房。放旧社会,他们是要给你敬茶请安的。”
无情的嘲讽,比杀了她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