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林晚睡得极不安稳。
白日的解剖、金鸡纳霜的难题、二柱子身份之谜带来的冲击……
种种思绪如同盘根错节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神。
让她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法获得片刻安宁。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之海。
周围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左右的方向感,只有一片不断翻涌的灰暗。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团没有实体的影子,在这片混沌中漫无目的地漂浮、沉沦。
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迷失感几乎要将她吞噬时。
极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细微的光点。
那光点起初如同针尖般渺小,在无边的黑暗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它却一直顽强地存在着,并且随着林晚无意识的飘荡,逐渐变得清晰明亮起来。
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她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亮光飘去。
周围的混沌开始褪色,逐渐显露出一些模糊的轮廓。
像是水墨在宣纸上缓缓晕开,一点一点地勾勒出了世界的雏形。
光线越来越盛,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
“咦?这里似乎是......”
她赫然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个熟悉地方的上空——岭南的官驿。
但眼前的官驿又与现实中那座被瘟疫,和死亡阴影笼罩的绝望之地有所不同。
它显得……
更新一些,也更有人气一些!
房屋依旧偏僻简陋,但屋舍完好,庭院中甚至还有零星晾晒的衣物。
远处,围绕着官驿的村落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温暖灯火。
勾勒出夜晚的宁静轮廓,没有现实中那种死寂和恐慌的氛围。
“这里似乎是……岭南瘟疫发生之前?”
林晚的意识里闪过这个念头。
她像是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风筝,不由自主地便朝着官驿的主体建筑飘去。
穿过墙壁,越过廊柱,内部的一切在眼前展开。
与现实中的黑暗冷清不同。
梦中的官驿内部虽然也大多陷入了沉睡的黑暗,但却处处透着一股生活的气息。
她的“视线”在黑暗中扫过,最终被唯一的一处光源吸引。
那光源来自一楼走廊尽头一个极其偏僻的房间,似乎是堆放杂物的储藏室。
光线从窗户缝隙中隐隐渗出,微弱却执着。
她被那股牵引力拉着,又慢慢的飘进了杂物间。
房间里堆放着破旧的桌椅、坏掉的农具和一些不知名的杂物,落满了灰尘,显然久无人至。
而那缕微弱的光线,源自房间角落地面的一块石板缝隙。
“这里有......密室?”
林晚开始朝着那发出光线的石板毫无阻碍地向下沉去,穿过了那块略显松动的石板。
一条向下延伸的暗道出现在“眼前”。
暗道开凿得十分简陋,土壁凹凸不平,仅能容一人勉强通过。
但那从下方弥漫上来的光线却明显亮了许多,还带着一股……
难以言喻的冰冷而洁净的气息,与周围土石的粗糙原始感格格不入。
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攫住了林晚的意识。
这隐藏在地下的秘密通道,这诡异的光线和气息,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危险和神秘。
她仿佛一个无形的窥探者,被强制着推向一个未知的巨大秘密的核心。
周围的土壁越来越潮湿,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泥土腥气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奇异味道。
光线越来越亮,不再是昏黄的油灯或烛光,而是一种更接近……电灯的冷白光?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被她自己否定,这怎么可能。
终于,暗道到了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被人工开凿修葺过的小型地下空间。
而看清眼前景象的刹那,林晚的意识剧烈地震荡起来。
因为这地下的格局,这内部的陈设,完全颠覆了她对这个时代的认知!
整个空间被粗糙但坚固的石墙分隔成了三个部分。
她抬眼望去,只见正对着的第一个房间,面积最大。
靠墙三面立着做工略显粗糙但十分结实的储物木架。
而木架上存放的东西,让林晚几乎要惊叫出声——
那竟然是大量的药用玻璃管和密封罐!
那些玻璃器皿透明度高,形状规整,上面还贴着整齐的标签,写着清晰的编号:
S-01、b-13、x-27……
每一个编号都代表着一个未知的秘密。
有些管子里装着无色透明的液体,有些则是诡异的墨绿色、猩红色或浑浊的黄色粉末。
它们在冷白的光源下反射着幽幽的光芒,散发出一种冰冷而非自然的科技感。
与这个时空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令人毛骨悚然。
林晚的意识感到一阵冰寒。
这些是什么?
谁放在这里的?
用途何在?
她无法控制地“飘”向第二个房间。
这个房间要小很多,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只有一张临时搭起来的硬板木床,上面铺着薄薄的灰色粗布褥子,床边放着一个虎子。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这里是一个临时的起居所,只满足了最基本的生存需求,看不到任何生活气息或个人痕迹。
但这种极致的简单,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反而更显得可疑和令人不安。
最后,她的意识被牵引着,进入了第三个房间。
这个房间更像是一个工作室。
靠墙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木桌,桌子上杂乱无章地堆满了书籍和卷轴。
林晚的“目光”扫过,那些书籍并非寻常的四书五经或话本小说,而是《瘟疫论》、《本草拾遗》、《肘后备急方》等医学典籍。
甚至还有一些纸张发黄的民间偏方手抄本。
它们被随意地摊开、叠放,显得有些疯狂和急切。
而正对桌面的那面石墙上,赫然贴着一张巨大的、手工绘制的大晟王朝疆域图!
地图绘制得极为精细,山川河流、州府郡县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但令人心惊的是,在地图的岭南区域,以及另外几个被朱笔圈出的地点,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蝇头小字注释。
贴着不同颜色的标记,仿佛在进行着某种庞大而隐秘的推演和计划!
她的“目光”猛地聚焦在木桌前。
那里,正背对着她,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