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屏发了狂,下手极狠。
眼看就要见血封喉,立在墙根底下的绿绮一声尖叫。
可宣屏再狠,本质上也只是个养尊处优的柔弱闺秀。
虞瑾既是刻意激怒她,便早有防备。
她只往旁侧一偏头,宣屏收势不住,又盛怒之下用了大力,小刀扎在虞瑾背后柱子上。
她想要拔出再刺,却试了几次,都没能将小刀拔下。
这一刻,她不管不顾,就只想要虞瑾去死!
无计可施之下,气急败坏扭头冲绿绮喊:“再去给我找把刀来,我要杀了这贱人!”
然则,绿绮一声尖叫过后,人已经晕死过去,身下一片水渍。
“废物!贱人!”宣屏叫骂着,自己爬起来。
她想要出去找刀,又似乎有些等不及,没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原地转了一圈……
然后,就看捆住虞瑾双手的绳子已经断裂。
虞瑾反手拔下柱子上的小刀,从容又割开脚踝绑着的绳索。
“你!来人!”宣屏意识到不对,扭头就跑。
虞瑾动作比她迅捷太多,一个箭步抢上前去,薅住她的长发。
宣屏的“救命”卡在喉咙,头发被撕扯着,五官都扭曲了。
她甚至顾不上去抓挠虞瑾,只拼命抱头,试图护住头皮。
虞瑾将她甩到墙角,欺身而上,小刀抵在她颈边。
宣屏自然也是怕死的,紧张想要吞咽唾沫,却又生怕被小刀伤到,便生生忍着。
虞瑾面无表情,凝视她眼底的仓惶与恐惧:“在运河上买凶杀人,你都没能奈何我,还敢跟我玩这种把戏?宣六姑娘,你真当我虞瑾是这么好杀的吗?”
宣屏看她没对自己下手,就猜她是有所顾虑。
心头微微一松,她便没那么怕了:“反正你也不敢动我,我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你要伤了我,你也脱不了身。”
她刻意没敢提石燕两人被带走的事,怕刺激到虞瑾。
虞瑾对她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也佯装不知。
她只问:“上回利用陶翩然的婚事做局,你就想杀我了,为什么?”
宣屏眼睛一直瞄着门外,为拖延时间,她决定同虞瑾周旋:“我本来只想杀陶翩然的,是你自己送上门,谁叫你和那个景少澜多管闲事,挡了我的路!”
虞瑾再问:“你恨陶翩然?为什么?”
宣屏现在认定虞瑾已经和宣睦之间有了夫妻之实,崩溃之余,压根无从掩藏心思。
她咬牙切齿:“是她自不量力,居然胆敢肖想我大哥,起初我也没想将她置之死地,只想教训一下她。是你们……是你和景少澜多管闲事,害的她!”
为了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她越说越顺,又嘲讽起来:“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吗?是我那四姑丈,陶翩然的亲生父亲配合我一起做的。你跟她关系不错吧,回头不妨告诉她,别让她一直蒙在鼓里,糊里糊涂的。”
她既然不好过,就也不想叫旁人好过。
垫背的人,能多拉一个是一个。
虞瑾一眼看穿她心思,只觉得这宣屏是当真无药可救了。
但她目标明确,并不跟着对方思路走,她只问:“所以,你这次对我下手,也是因为宣世子?”
提起宣睦,宣屏眼底的情绪,再度暴露无遗。
可是,有些话,她还是克制着,知道不能亲口承认。
虞瑾见她咬牙不说话,就笑了:“说起来,我好像还应该多谢你的成全,若不是你在运河上设伏害我,叫我阴差阳错流落韶州,我与宣世子……”
“你闭嘴闭嘴闭嘴!”宣屏忍无可忍,暴躁的大嚷大叫,“你和陶翩然,你们都是异想天开的贱人,你们没有一个配得上我大哥!”
“没有我们,也还会有别人,宣世子迟早都会娶妻生子。”虞瑾好整以暇,“而且……他是你兄长,即使他以后妻妾成群,总归这一点不会改变。”
这样的道理,如何需要旁人来说?
宣屏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可一旦事情发生,发现有人想要染指宣睦,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看着宣屏不断变化的扭曲神色,虞瑾再接再厉:“宣世子是你兄长,你却容不下任何恋慕他的女子?”
“那是因为你们都不配!”宣屏下意识反驳。
以前,陶翩然只是单恋宣睦,她还能伪装,勉强控制情绪。
这几日,受了虞瑾当面的刺激,她发现自己每时每刻都在失控。
但她又不想暴露自己不为人知的心思,故而欲盖弥彰:“对!是你们都配不上我大哥!”
虞瑾嘲讽道:“我们都不配?那谁才配?你么?”
说着,刀尖挑开她面纱,将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
宣屏还没来得及恼羞成怒,先就慌张捂住伤疤。
若在以前,她的确认为这世上只有她才是配得上宣睦的,可自从她的脸毁了……
宣屏的眼神,渐渐从崩溃转为绝望,就在她拼命试图隐藏时,门口不断灌进来的冷风突然被什么挡住。
宣屏若有所感,一手捂着脸,缓慢转头去看。
门口逆着光,站着一身玄衣,身姿利落挺拔的宣睦。
他面上是惯有的冷淡表情……也不能说惯有,最起码前几天他在花园里和虞瑾“私会”时,是有些不一样的。
宣屏努力睁大了眼睛,她试图自欺欺人,当成自己眼花。
可是那个人的模样,对她来说刻骨铭心,她又怎么可能认错?
她突然意识到——
方才虞瑾一再的言语引诱,是在对她设套!
她在虞瑾面前,尚且三缄其口,不敢承认的心思,如今就这样败露在宣睦面前。
“啊……”宣屏尖叫一声,张牙舞爪就朝虞瑾抓去,“虞瑾,你陷害我!”
虞瑾虽是背对着门口,但她清楚,一定是宣睦到了。
她同时也在随时防备宣屏失控,刚要侧身躲避,就被人扣住肩膀,一下子从地上拽起。
下一刻,宣睦的厚实毛皮斗篷,罩在她肩头。
虞瑾尚未抬头去看他表情,斗篷底下,手掌就被他的大手捉住,攥紧在掌心。
然后,他牵着她,大步走了出去。
宣屏一下扑空,狼狈摔在地上。
眼睁睁看着宣睦将虞瑾护在身侧,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她脑中一片空白,随后嗡嗡作响。
这层窗户纸,她以为能当成一个人的秘密,守住一辈子的,就这样被虞瑾当着宣睦的面撕开了?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
这叫她以后还怎么去面对宣睦?
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乡下地方,屋子里的地也只是泥地,金尊玉贵的国公府嫡女,就这样趴伏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灵魂仿佛被抽走,不知所措。
庄林和庄炎,两尊门神一样,在狭窄的屋门口站着,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这都什么破事儿啊?!
这个英国公府,还能再更烂一点吗?
宣睦一语不发,拉着虞瑾往前院走。
贾肆带着另外几名精锐护卫,包括石竹石燕和被拿下的那几个国公府护卫,都等在前院。
“世子!”
“姑娘!”
见着两人出来,众人连忙见礼。
然则宣睦寒着一张脸,一语不发的样子,属实有些吓人了。
他带着虞瑾,目不斜视,径自走出庄子。
将她扶上马背,然后自己翻身上马,就往镇国寺方向赶回去。
石燕等人随后追出大门,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雨已经基本停了。
坐在马背上,北风吹拂脸颊,刀子一般,割得有点疼。
宣睦全程没叫虞瑾有机会看到他的脸,但虞瑾能够感觉到,他情绪不佳。
试想,一个向来磊落之人,骤然发现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对自己生出了不该有的龌龊心思……
堪称奇耻大辱了吧!
虞瑾知道自己这次做得过分了,心虚之余,就忍着没吭声。
走了好一段路,她身上被整张皮裘斗篷裹着,半点不觉得冷,脸上难受,她才后知后觉,身上穿的是宣睦的斗篷。
“那个……夜风有点凉,你……”
话音未落,宣睦便扶起兜帽,将她大半张脸孔也一并挡住。
虞瑾只得又闭了嘴。
回到山上,宣睦显然知道她住的哪个院子,将她扶下马背,又拉着手腕将她直接送了回去。
屋子里的灯,虞瑾被带走时就已经熄了。
此刻黎明时分,里面一片墨色。
宣睦转身阖上门,单手压在门板上,站住不动。
“你早知道,今晚我会亲自来?”他问,语气笃定,不等虞瑾回答,又兀自了然:“你故意的?”
虞瑾抿了抿唇,无言以对。
为了给宣屏致命一击,她就是算准了宣睦会亲自来,所以故意刺激宣屏,说那些话给宣睦听的。
? ?二更。
?
宣六:觊觎我大哥的人,都得死!
?
阿瑾:哟,你大哥不要你了哦!
?
庄炎:这些丢人丢大了……世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
庄林:没事,我们还可以赖上虞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