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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过于完美的资料,若不是所记录皆属实,便是她的身份有大问题。

沈明曦坐在床边,苍白的小脸带着思索。

听了沈明珠的话后,她终于知道了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姐姐说的对。无父母兄弟姐妹可证,仅有的远亲远嫁失联。这不正是……最方便塑造一个干净身份的绝佳模板吗?”

“小吏之女这个身份,不高不低,正好处于不易引人深究,又容易伪造的区域。谁会特意去江南一个偏远小镇查证几十年前一个不入流小吏的家庭情况?尤其在这信息闭塞的年代。”

“而且,”沈明曦拿起其中一张纸,指着上面的墨迹:“你们看这里,这个记录——她入宫前曾在江南绣坊做过两年绣娘。还有一笔简单的朱笔批注:谈吐尚可,略识文字。”

沈君瑞只看了一眼,有些疑惑:“这有什么问题吗?”

沈明曦摇摇头,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娓娓道来:“按照这上面的记录,穆答应应当是十五岁才进宫的。”

“父亲官职虽不高,过得也应当比普通人家要好,是能聘用奴仆买奴隶的。”

“穆青亡于她九岁时,这也就说明,她在九岁前,过的大概率是仆从环绕的日子。”

“她曾经也是小吏之女,自然知道侍候人是怎样的风景,又读过书,识得字,你们觉得,她会甘心卖身进宫,成为身份低下的奴籍吗?”

人都有向上爬的野心,更何况穆答应这般家世的女子。

她九岁失怙,却识字、懂绣艺,又有主家的见识……即便家道中落,以她的条件,谋一份绣坊正经营生、甚至寻一门清白亲事,并非不可能。

炎国对宫女宽容,允到了年龄的宫女出宫,可出宫的女子都已经二十大几,莫说是许人家了,就连寻常的日子,也要遭受街坊邻居暗里嘲笑。

选择签死契入宫为奴,就等于是放弃了所有退路和未来的自由。

“曦曦说得在理。”沈明珠赞同地点了点头,前世在王府的磋磨让她对阶层和奴籍有着刻骨铭心的认知:“入宫为奴,不仅要忍受无尽的规矩和潜在的屈辱,更关键的是,一旦为奴,便是身不由己,一切皆仰人鼻息。一个识文断字、曾经享受过仆从侍奉的人,若非走投无路或别有隐情,怎会自愿踏入这个火坑?更何况,入宫记录上说她谈吐尚可,略识文字,一个偏远小镇失怙数年的孤女,能保持这样的谈吐学识,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沈明珠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锐利,盯着那份档案看了许久:“就像曦曦所说,这记录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在精心描绘一个需要完美无缺的背景。小吏之女的身份不上不下,既非显贵引人瞩目,又非贱籍毫无根基,正是最容易伪造且最难追溯的类型。无父母兄弟可证,远亲失联,这岂不是打造一个隐形人身份的绝佳掩护?”

“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查无可查?”沈君瑞眉头皱起。

他一贯是在沙场提剑杀敌,这样需要仔细思索的事儿,他不太喜欢。

但事关沈家,又由不得他不喜欢。

“不全然是。”沈明曦摇摇头,指着纸上的“宫女”二字:“既然穆答应在宫中当过主子,那定然是有人伺候的,咱们不防先查一查当初伺候她的宫女,弄清当初她的死亡究竟是不是真的只是因为风寒。”

如果穆答应的死是受人暗害,那祁衡言跟个疯狗一样盯着炎国咬,这件事也就说得通了。

生身母亲惨死,父亲却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是个正常人都会有恨意。

至于北疆被拉下水一事?

且先放着吧。

调查一事依旧交给了曲尚,到底是沈忠国推荐的人,不出半日,他便将消息传给了沈君瑞。

穆答应在世时身边服侍的宫人共有七名。

四人已因各种缘由早逝,其中三人是在穆答应病逝后不久便暴病或意外身亡,查无可查。余下三人,两人在穆答应去后调往了更偏僻的宫所,已于十年前放出宫外。如今还活着的,只剩一名叫芳草的宫女。

沈君瑞的目光盯着跳动的烛火,只微微测过头去看曲尚:“人呢?”

“她就在京中,跟据查到的消息,她是穆答应‘病逝’两年后被放出宫的。据旧档所记,因是体面放出,并非犯了错被逐,所以身契、关防记录齐全,离宫后是嫁给了城南一个开小染坊的鳏夫。那鳏夫前些年得了痨病死了,染坊也倒了,她无儿无女,如今独自住在城郊槐树胡同深处的一间破屋里。”

曲尚的声音带着一丝庆幸:“与她一道出宫的另有一贴身大宫女,据说出宫后在返乡的路上遭遇了马匪……而芳草当时在穆答应面前,并不怎么出头,只做打扫的活儿。”

“槐树胡同……”沈君瑞念着这名字,人已站起身来:“换便服,即刻过去!”他没有丝毫犹豫。

迟则生变。

最近他注意着京城的动向,自然也就知晓,真的有人在找于奉,且来者不善。

这势力,只能是祁衡言了。

他能在于奉刚被擒就拿灭口当选项,若知晓他们在挖他生母的底,这芳草只怕凶多吉少。

夜色如墨,稀疏的几点星子被厚重云层遮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腻的土腥气,似有暴雨欲来。

沈君瑞换了身不起眼的深灰色布袍,只带了曲尚和一个同样换了便装的、最心细的护卫,三人快马加鞭,悄无声息地融入京城南郊的昏暗巷道。

槐树胡同名副其实,入口处几棵歪脖子老槐在夜风中伸展着枝丫,风拂过时,那鬼魅般的黑影也跟着晃动。

胡同深处传来隐约的咳嗽声和孩子的夜啼,空气中混杂着垃圾腐坏和发霉的气味。

曲尚在前引路,脚步放得极轻,熟门熟路地七拐八绕,最终停在胡同最深处的一间矮房前。

房屋低矮破败,木板门上的油漆早已剥落殆尽,露出朽黑的木纹,一角还塌陷了一块,用几块碎砖勉强堵着。一扇同样破旧的小窗紧闭着,里面一丝光亮也无,寂静得如同无人居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