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被旋涡带动,形成一道道细密的水线,不断汇入中心,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金属被切割时的动静。
那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却又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魔力,如同在浓稠的幽暗水体中搅动发出的沉闷声响,每一次震动都顺着水流传入骨髓,让关节都泛起细密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再看陷在淤泥里的汪经纬,此刻就像一台被莫名力量操控的老旧机械,剧烈地颠簸着,身体随着旋涡的转动而左右摇摆,幅度越来越大,又好似有一头无形的野兽在他身下使劲拱动,背部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成块,皮肤下的青筋暴起如同蚯蚓,似乎要将他从这片幽暗的泥潭中拖入更深的深渊,又或是将他托举起来作为献给未知力量的祭品。
水底一片漆黑,能见度不足半尺,仿若被一层厚厚的幽暗幕布笼罩,伸手不见五指。
塘水在旋涡的作用下变得愈发浑浊,原本悬浮的细小颗粒被搅动成大片的黑雾,如同打翻的墨汁在水中扩散。
但我哥还是凭借着多年在水中历练出的敏锐感知,隐隐约约察觉到汪经纬的脖子似乎比之前粗了些许,肌肉紧绷得如同拉满的绳索,青筋在皮肤下暴起,如同老树盘结的根须;双腿绷得笔直,宛如被冰封的石柱,脚尖微微颤抖,脚踝处的网绳已经被挣得松动,纤维开始断裂;腰部僵硬得如同千年的枯木,失去了所有柔韧性,每一次晃动都显得极为机械,没有丝毫自然的弧度。
他双手被网绳牢牢束缚,动弹不得,整个人看似躯体不动,却正从淤泥中缓缓松动,以每秒半寸的速度逐渐向上浮起,那姿态仿佛是从地底深处缓缓爬出的魅影,充满了诡异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我哥愈发觉得此事奇异至极,若不是能清晰感受到汪经纬躯体的温热和肌肉收缩的力度,能听到他喉咙里压抑的喘息声,带着缺氧的嘶哑,他几乎就要怀疑眼前这是某种幻术或诈尸。
果不其然,汪经纬上浮的势头愈发明显,很快便脱离了没过肩膀的淤泥层,网绳在他身上勒出更深的红痕,有些地方甚至磨破了皮肤,渗出细密的血珠,血珠在水中扩散开来,如同淡淡的红霞,与黑色的淤泥形成鲜明对比。
那转动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从之前的“哒哒“声变成了“呼呼呼,豁豁豁“,仿佛是幽暗中气流高速流动的声响,又似恶魔的低语在耳边盘旋,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试图瓦解人的意志。
汪经纬的腹下竟真的生出一个旋涡,且越转越快,范围也从最初的尺许扩大到三尺有余,水流被卷入其中,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暗黑色漏斗,漏斗壁上附着着细小的气泡和泥沙,不断旋转上升,那旋涡仿佛是通往另一个神秘世界的入口,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吸力,周围的小鱼小虾都被卷入其中,在漏斗中打着转儿,瞬间消失不见,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我哥满心疑惑,愈发警惕,后背的冷汗浸湿了衣衫,与冰冷的塘水混在一起,顺着脊椎骨向下流淌,带来阵阵寒意,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豆腐堰本就极深,从水面到塘底足有三丈,相当于三层楼房的高度,他站在水中,口鼻距离水面还有近三尺距离,相当于一个成年人的身高,根本无法露出水面呼吸。
目睹汪经纬这般邪门的情形,他一心想着先浮出水面换口气,再做打算,肺部的灼痛感已经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出现了重影和光斑。
但此时的他,心中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仿佛这片水域已经被某种莫名的力量所掌控,而他,正一步步陷入一个无法逃脱的绝境,四周的水流都变得粘稠而沉重,如同陷入了蜜糖之中,每一次移动都异常艰难。
汪经纬全身上下,除了裹在身上的两张网和裆下那堆挣扎的鱼,再无他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祟?在忧乐沟的古老传说中,这种超乎常理的奇异变化,被老人们称为“出麻麻子“,通俗来讲,就是“撞邪“或“有鬼“!这一念头在我哥心中闪过的瞬间,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寒意顺着脊椎蔓延至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想起小时候奶奶讲过的故事:年三十夜里,阴阳两界的界限最为模糊,水边最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那些因意外溺亡的魂魄会在此时上岸寻找替身,尤其是在子时前后,阴气最盛,邪祟最易作祟。
奶奶还说,遇到“麻麻子“不能慌,要默念祖宗名号,心有正气便能护体,可此刻身处水底,连呼吸都困难,哪里还有力气默念。
世人常问,邪祟究竟是什么?这是一道关于未知与恐惧的无解谜题,如同隐藏在幽暗深渊中的神秘诅咒,代代流传在乡野传说里。
哪怕平日里再坚定不信鬼神的人,一旦撞上这般“麻麻子“的怪事,亲历那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象——悬浮的物体、诡异的声响、莫名的吸力,也会心生畏惧,下意识地敬而远之。
可今天偏偏是大年三十,这个本应阖家团圆、充满喜庆和祥和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在贴春联、放鞭炮、准备年夜饭,空气中本该弥漫着饭菜香和火药味,难道真的会闹邪祟?我哥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愈发困难,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每一次呼气都带着灼痛。
他当机立断,决定先浮出水面透气,然后再退远一些仔细观察,暂时不贸然出手,以免触发更危险的变故。
但他隐隐觉得,这一切或许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一股无形的压力正从四面八方袭来,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笼罩,让他无处可逃。
心动不如行动,我哥月龙当即发力,腰部和腿部同时使劲,肌肉贲张间轻轻一跃,试图借助这股力量向水面上浮去。
他的动作标准而有力,双腿蹬水时形成对称的水流,如同船桨划水,身体保持垂直向上的姿态,这是他无数次练习过的上浮姿势,在平时能让他瞬间冲出水面,感受空气涌入肺部的舒畅。
然而,一股无形的吸力却死死拽住了他的脚踝,仿佛是来自深渊的锁链,将他牢牢地禁锢在水底,每上升一寸都异常艰难,那股力量如同磁铁吸附铁屑,越是挣扎,吸力就越强,带着旋转的力道,试图将他的身体扭转。
我哥感觉自己就像陷入了一个无形的泥沼,越挣扎陷得越深,根本无法挣脱。
脚踝处传来的拉力带着旋转的力道,试图将他拖向汪经纬腹下的旋涡中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缓缓向左侧偏移,偏离了垂直上浮的轨迹,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针,不由自主地靠近磁场中心。
他的小腿肌肉因对抗这股力量而紧绷,肌肉纤维发出细微的酸胀感,却依旧无法阻止身体的偏移。
糟糕!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股强大的磁场牢牢吸附,身体纹丝未动,依旧停留在原地,肺部的氧气已经所剩无几,眼前开始阵阵发黑,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斑,如同夜空中的繁星。
我哥大惊失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汪经纬搞的鬼,还是真的撞邪了?他担心是自己发力不足,双脚猛地一蹬塘底的硬泥,脚下的石板发出轻微的“咔嚓“声,仿佛要被踩裂,将积攒许久的力量全部爆发出来——他就不信了,就算汪经纬身上真的有邪祟作祟,自己与之还相距六尺之远,邪祟总不至于瞬间就跨越距离附身吧。
他的手臂肌肉贲张,试图划水向上,二头肌鼓起结实的弧度,手掌切开水流时却感受到巨大的阻力,仿佛在划动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划水都只能移动分毫。
但无论他如何挣扎,那股无形的力量始终紧紧束缚着他,如同钢浇铁铸的牢笼,让他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氧气一点点耗尽,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然而,他还是未能如愿上浮分毫!哥哥心中暗叫不好,意识到情况远比想象中更危险,这股力量绝非人力所能抗衡,带着非自然的诡异。
当机立断:既然无法上浮,那就后退,离这奇异的源头远一点,脱离这股吸力的范围!他施展出那招早已熟练掌握的“退避三舍“,腰身扭转如同拧转的陀螺,脊椎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双腿后蹬时脚掌与塘底的石板摩擦发出“吱呀“声,这是父亲教给他的保命步法,专为应对突发危险,能在瞬间拉开与对手的距离。
此刻眼看形势危急,他也不再顾惜之前好不容易取得的压制优势,下定决心彻底放弃眼前的胜果,打算退到远处重整旗鼓,再重新想办法应对。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退路也被彻底截断,身后的水流仿佛凝固成了墙壁,无论如何发力,身体都如同被钉在原地,脚下的淤泥像是生了根,将他的双脚牢牢固定,这片水域已经变成了一个封闭的囚笼,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只能在原地徒劳地消耗体力。
哥哥拼尽全力,那后退的力量之大,足以让他在平时瞬间退出丈许,仿佛足以撞倒坚固的南墙。
可令人绝望的是,他依旧无法挪动分毫!上不能上浮换气,退不能脱离险境,他仅凭一口气,已经在水中憋了近一炷香的时间,相当于常人在水下闭气极限的两倍,这已经是超越常人的极限。
肺部的灼痛感如同烈火焚烧,喉咙里涌上强烈的咳嗽欲望,却只能强行压制,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眼前的黑暗中出现了重影,仿佛看到了小时候在家中过年的场景,父亲在贴春联,母亲在厨房忙碌,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