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们冲上来,将失魂落魄的李德裕拖了下去。他不再挣扎,也不再叫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一般,瘫软在地。他知道,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沈演之看着李德裕被拖走的方向,眼神幽深。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扳倒一个李德裕容易,但要将他背后那棵盘根错节的大树连根拔起,还需要更猛烈的一击。
他转身走出大理寺,晨光正好,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新的一天,真正的对决,才刚刚拉开序幕。
李德裕在大理寺被正式收押的消息,像一阵飓风,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席卷了整个京城上层。魏王府内,更是愁云惨淡,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砰!”
一只上好的汝窑天青釉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魏王沈演琮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额上青筋暴起,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废物!一群废物!”他指着底下跪了一地的幕僚和管事,破口大骂,“一个李德裕!孤的首席谋士!就这么折进去了?还有那个钱掌柜,不是说已经安排好了吗?为什么他还能写出供状?为什么!”
底下的人噤若寒蝉,头埋得更低了,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王爷息怒……”一个幕僚壮着胆子开口,“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想办法补救。李先生虽然被押,但只要钱掌柜这个活口一死,他的供状就成了孤证,到时候我们一口咬定是太子栽赃陷害,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死?你让孤怎么让他死?”沈演琮气得笑了起来,“现在他被太子的人看得比眼珠子还紧,大理寺的牢房,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了!你当太子是傻子吗?”
那幕僚被噎得满脸通红,不敢再言语。
沈演琮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中的惊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他第一次感觉到,那个一向被他视为温吞懦弱的太子弟弟,变得如此陌生而可怕。
他精心布下的局,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就破了,甚至还反将一军,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不,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李德裕知道的太多了,一旦他在狱中撑不住,把自己给供出来,那就全完了。还有钱掌柜,他必须死!他死了还不够,他的家人也必须消失!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那些可能动摇的人,让他们知道背叛自己的下场!
一股狠戾之色涌上沈演琮的脸庞。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断。
“王福。”他低沉地唤道。
一名身形干瘦,眼神阴鸷的中年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躬身道:“主子有何吩咐?”
“带上‘影卫’,去把钱掌柜的一家老小,给本王处理干净。”沈演琮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记住,要快,要干净,不能留下任何手尾。尤其是他那个在城南开米铺的内弟,还有他那个七岁的儿子,一个都不能留。”
王福的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主子放心,天黑之前,这世上就不会再有这些人了。”
“去吧。”沈演琮挥了挥手,重新坐回太师椅上,脸上恢复了一丝镇定。他就不信,太子还能未卜先知,连这种雷霆手段都能防住。
只要钱掌柜的家人一死,他就不信钱掌柜还能在堂上那么嘴硬。到时候,他甚至可以反过来,说是太子为了逼迫钱掌柜做伪证,残忍地杀害了他的家人。想到这里,他的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然而,他算错了一件事。他的对手,不只是沈演之,还有一个心思缜密、善于洞察人心的宋清沅。
东宫,清芷园。
宋清沅正陪着沈演之用早膳。看着沈演之一口一口地吃着她准备的粥品,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李德裕虽然倒了,但魏王肯定会反扑。”宋清沅放下手中的银箸,轻声开口,“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心思狠毒的魏王。他现在最想做的,一定是让钱掌柜闭嘴。”
沈演之喝下最后一口粥,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眼中带着赞许:“不错。直接对付大理寺牢里的钱掌柜,他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本事。所以,他一定会拿钱掌柜的家人开刀。”
“杀人灭口,再嫁祸于我们。一石二鸟,这是他最惯用的伎俩。”宋清沅的分析与沈演之不谋而合。
“所以,在你去大理寺之前,我已经让林小树带着人,去‘请’钱掌柜的家人了。”沈演之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我的太子妃,总是能与我想到一处去。”
宋清沅回握住他,心里一片安然。这种心意相通的默契,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动容。
“林小树那小子,机灵得很,就是有时候不太正经,这事交给他,靠谱吗?”宋清沅故意逗他。
“放心,我派了秦风跟着他。”沈演之提起自己的得力护卫,语气里满是信任,“一个负责插科打诨,一个负责动手拿人,相得益彰。”
话音刚落,就见林小树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脸上挂着邀功的笑容,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殿下!娘娘!好险!真是好险啊!”他一进门就嚷嚷起来,还夸张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说人话。”沈演之瞥了他一眼。
“是!”林小树立刻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小的奉命去请钱掌柜的内弟一家,刚把人从米铺后门带出来,塞进咱们的马车里,您猜怎么着?魏王府那帮黑心烂肺的杀手就到了!前后脚,就差那么一小会儿!要不是小的机灵,跑得快,这会儿您就见不到我这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
“说重点。”沈演之的眉毛跳了跳。
“重点就是,人我们安然无恙地接出来了,现在安置在城外的一处密庄里,绝对安全。”林小树嬉皮笑脸地补充道,“秦风大哥留在那边断后,跟那帮杀手过了几招。
对方发现人没了,也没恋战,很快就撤了。不过秦大哥说了,对方的身手路数,是魏王府豢养的‘影卫’,错不了。”
宋清沅和沈演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然。
“好。”沈演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这下,人证物证俱全了。他不是想杀人灭口吗?孤就让他看看,什么叫作茧自缚。”
魏王府的疯狂反扑,非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送上来一份最直接、最无可辩驳的罪证。一场针对太子妃的阴谋,如今已经演变成了魏王买凶杀人、意图屠戮证人满门的惊天大案。
“清沅,”沈演之站起身,眼中光芒锐利,“备轿,我们即刻进宫。这份大礼,也该呈给父皇过目了。”
棋局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不再是暗地里的交锋,而是摆在明面上的生死搏杀。这一次,他们要让那位高高在上的魏王,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