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贺方被两官差压着跪在地上。
“疫病与她无关,你们不要为难她!”
知镇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挂着笑,道:“贺方,你可知她是什么东西?”
贺方咬牙:“我知道,我知道她是妖。可她从未害过人,你们不能这样对她!”
知镇冷笑一声,抬手制止官差的动作,慢悠悠地踱步到贺方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你知道还要护她?我承认,你的药的确救了镇中百姓,可如今这瘟疫就是她引来的,我既是河洛镇的知镇,便要为这镇上的百姓除去这妖孽。”
话落,他摆摆手,两把刀便架在了贺方脖子上。
灰袍道士立刻懂了他的意思,捋了捋胡子,对阮芜道:
“狐妖,我给你个选择,今日,你是要留他的命,还是要留自己的命?”
选择?
话眠一咬牙,她懂了,这哪里是选择,这分明就是逼着阮芜去死。
“你若是自愿交出心头血,为我镇上百姓做药引子,我便自会保下他的命。”
“可你若还要反抗,那这两把刀可就不长眼了。”
道士不安好心,今日根本就没想让阮芜活。
可镇子上的疫病和阮芜又有何关系。她不过是个傻傻断尾救人,最后还要背负骂名的小狐狸而已。
她又何其无辜。
话眠闭了闭眼,她不想再接着往下看了,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听阮芜声音沙哑,只道了一个“好”字。
跟着知镇来捉妖的人都松了口气,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让阮芜服了软。
话眠心头猛地一揪,不敢睁眼,害怕看见她血溅当场的样子。
惨,冤。
长命铃叮叮当当的响起,在这时候就像个笑话。
一只小狐狸的命,换下了整个河洛镇。
可后来,镇上的人只记得有个贺药师。却将那只狐狸当作是吓唬人的传言来对待。
铃铛上的红绳断掉,长命铃砸在地上。
话眠恍惚了片刻,这铃铛在阮芜死后成了她的法器。在河洛镇的那些时日全被她织成梦寄托在铃铛上。
“你们俩还要抱多久?”
头疼欲裂,话眠耳边却传来白笙的声音。
她还没回过神来,怎么白笙就突然出现了。
话眠动了动,感觉四肢酸痛,但身下却暖烘烘,软绵绵的。
她伸手摸了摸,手掌心下摸到的是个男人的胸膛。
“你起来...”
她还闭着眼,却听一道低而沙哑压抑的男声撞进耳朵里。
身下人的胸膛也跟着上下起伏了半刻。
话眠终于睁眼,循着声音看,她正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趴在风洛身上。
两人目光交汇,脸上皆一红。
话眠猛地从风洛身上爬起来,动作太急,差点将自己绊倒。
风洛也慌忙爬起,伸出手下意识想去扶她,却僵了僵,停在原地。
浮生一梦里发生的事他一件都没忘,风府、成亲、洞房、不问山...
他越想,心里越烧的难受。
“大家都没事就好,”话眠稳了稳步子,往身旁瞟了几眼。
四人都从浮生一梦中平安出来了。
在浮生一梦中近两月的时日,在外面也只过了片刻。
四人虽没有遇到一起,但各自都在里面经历了一些事情,从浮生一梦中出来再次碰面时,气氛竟有些微妙的尴尬。
“那个...”话眠张了张口,“阮芜呢?我们进去之前,阮芜不是在这里嘛,怎么现在不见人了。”
风洛轻咳两声,道:“是不是找贺方去了?”
“嗯,哦,对!”话眠连连点头。
白笙立在槐树下一言不发,面上却心事重重;连秋深倒是最自在的一个。
“话眠姐!你看我,是不是从那里面出来后,看着更有魄力了!”
连秋深几乎是连蹦带跳的扑向话眠。
少年的表情似乎在说,快夸我。
“哈~”话眠抽了抽嘴角,想说不是。
就被风洛打断了话。
“离我夫人远点!”
这话一落下,三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风洛嘴角紧绷,微微抽动,像是咬着后槽牙,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连秋深也僵住,动作定格在落下的最后一个字上。
话眠更是像被人点了穴道,这称呼在浮生一梦时听着也没这么别扭。
怎么现在出来了再听风洛这么叫,却烫的她浑身不自在。
“夫....夫...夫人?”连秋深结巴道。
但很快就对着风洛翻了个白眼。
“你要不要脸,别把里面那套带出来占话眠姐的便宜!”
“要不是因为浮生一梦的影响,就你这样的,话眠姐眼瞎了都不会看上你!”
“看不上我?”风洛抬腿就往连秋深腿上踹,“难道看得上你?”
他将人打量一番,“个还没我高,脑子又笨,连灭门凶手都能认错,你还好意思说!”
“那也好过你这欺师灭祖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不是对话眠姐不怀好意!”
......
两个人这么一吵,尴尬的气氛也散了一半。话眠抿了抿嘴,耸肩掠过两人,一言不发朝槐树下的白笙走去。
“狐狸大人,我们先去找阮芜吧。”
她摸了摸腰上的镇妖囊,道:
“她死的又冤又惨,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
“而且,对于她的死因我还有个问题没想明白。”
白笙扶着槐树目光涣散的盯着脚下一块青砖,压根就没在听话眠的话。
话眠见他没反应,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白笙?”
白笙这才回神,喉结滚动,嗓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好。”
阮芜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便只有贺方身边了。从槐树后绕过去,转个弯,旁边的青瓦院子便是贺方家。
四人从浮生一梦出来不过片刻,院里的人已经收拾好东西进屋了。
阮芜就立在贺生卧房门边,扒着窗户往里面看。
门上贴着辟邪的符纸,阮芜没办法进去,只能立在外面等。
有了浮生一梦的体验,几人再看见阮芜的时候脸上都沾了些惋惜之意。
阮芜死的时候,挖出了心头血,断了自己最后一条尾巴。现在的她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话眠目光在阮芜背影上停了半刻,这才轻轻开口,唤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