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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三年的十月,京郊的白杨树已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而热河行宫却还浸在秋日的暖光里。銮驾队伍出京那日,官道上的霜气还没散,马蹄踏过结霜的青石板,发出“咯吱”的轻响。康熙坐在御轿中,掀着轿帘看窗外掠过的景致——枯黄的野草、南飞的雁阵,还有远处隐约的山峦,都带着秋末特有的沉静。身旁随驾的皇子们骑着马,胤祉与翰林院的官员谈诗论赋,胤禵也从西北赶回,正与侍卫聊起西北的趣事,笑声顺着风飘进轿内,唯独少了胤禩的身影。

“李德全,”康熙放下轿帘,指尖摩挲着轿内的檀木扶手,语气平淡却藏着惦念,“胤禩那边,祭母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守在轿边的李德全连忙躬身回话:“回万岁爷,今早出发前,八爷府里的管家来禀过,说祭品早已备齐,八爷天不亮就去了良妃娘娘的陵寝。”

康熙点点头,没再追问。他自然记得十月初五是良妃去世三周年忌辰,也明白胤禩请假祭母是尽孝心——当年良妃在世时,虽因籍低微少言寡语,却对胤禩管教极严,如今胤禩不忘忌辰,这份孝心难能可贵。

霜风裹着细雪粒子刮过良妃陵寝,将墓碑前的白菊吹得微微发颤。胤禩身着素色锦袍跪在青石阶上,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旁人只见他垂首默哀,唯有他自己清楚,此刻脑海中盘旋的,是三百年后史书里那行冰冷的记载:“康熙五十三年,胤禩献海东青,至御前已毙,上震怒,斥其无君无父。”

这场“毙鹰事件”,是他前世失势的开端,是压垮他储位之争的最后一根稻草。如今重来一次,他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祭礼行至“奠酒”环节,胤禩借整理酒壶的由头起身,目光掠过随行众人,最终落在人群后那个身着灰布短褂的精瘦男子身上——那人就是张丰,如今这个他一手提拔的密探头子,掌着京郊至热河沿线的所有暗线,从佃户到驿站驿卒,大多数都是他最信任的“眼睛。

张丰会意,悄然后退,绕到陵寝西侧的隐蔽马车旁。车帘掀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草药香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木笼中罩着两层厚重黑布,外层防水,内层遮光,只隐约能看见布下有雪白羽翼轻颤,正是那只从呼伦贝尔草原捕来的海东青。

“爷,按您的吩咐,这鹰养在府中暖阁三个月,没让任何人经手。”张丰见胤禩走来,立刻压低声音,双手递过一个巴掌大的银盒,“驯鹰人是从盛京调的老手,祖上三代都给皇家养鹰,嘴严得很。每日喂的牛肉都是现宰的黄牛肉,去筋去油,切成小块;饮水用的是西山雪水,煮沸后凉透,连盛水的银碗都要每日用艾草熏一遍。”

胤禩没看木笼,反而接过银盒,打开后露出淡青色的药膏,药香清冽:“这是我让太医院院判按‘醒神散’改的方子,加了防风、远志、茯苓,没半分毒性,却能让鹰三日之内保持精神,就算受了惊,也不会立刻萎靡——你亲自给它抹,用银勺挑一点,顺着喙边抹进去,每六个时辰一次,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他太清楚前世的手段了——绝非简单的“鹰死了”,而是有人在途中用了慢性毒药,让鹰在送到康熙面前时恰好奄奄一息,既坐实了“不敬”的罪名,又查不到直接下毒的证据。

张丰点头,接过银勺,小心翼翼地掀开黑布一角。笼中的海东青立刻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羽翼顺滑如缎,爪子锋利,一看就是精心照料过的。他按胤禩的吩咐抹上药,又仔细检查了笼底——垫子里缝着晒干的艾草和薄荷,既能驱蚊虫,又能安神,更关键的是,垫料下铺了一层细薄铜网,铜网边缘与木笼严丝合缝,“防的是有人从笼底扎针,或是往垫料里掺东西。”张丰低声解释,指尖划过铜网,“这铜网是按爷给的图纸打的,只有咱们府里的铁匠会做,旁人仿不来。”

胤禩这才俯身,手指轻触木笼的锁扣——那是他特意让人打造的“子母连环锁”,锁芯里嵌着三根细如发丝的铜针,若用非原配钥匙开锁,铜针会自动断裂,留下无法抹去的痕迹。“钥匙你拿着一把,送鹰的王忠拿着另一把,中途若有人动过锁,你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顿了顿,又从袖中掏出一枚刻着“八”字的象牙牌,牌身侧面有个极小的凹槽:“让王忠带着这个,过每个岔路口都要找咱们的人核对暗号。第一站是卢沟桥旁的‘顺和庄’,暗号是‘霜落’对‘松青’;第二站是房山的‘望风坡’,暗号是‘鹰飞’对‘云起’——若暗号对不上,或是接暗号的人少了一颗门牙(张丰安排的暗记),立刻把鹰放了,让王忠往西山跑,自然有人接应。”

张丰接过象牙牌,指尖触到凹槽里的细痕,心中愈发敬佩——爷连这些细节都想到了,简直是滴水不漏。

“还有,你亲自带两个人,扮成货郎,挑着担子跟在王忠后面十里地。”胤禩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在张丰耳边,“担子左边是糖糕,右边是针头线脑,里面藏着烟火信号——若见有可疑之人,比如盯着王忠马车的,或是往路边水源扔东西的,不用动手,只把他们的模样、穿着、带的东西记下来,尤其注意有没有人带‘竹管’(下毒工具)。一旦有情况,就放‘三短一长’的烟火,前面的接应点会立刻换路线。”

他还特意叮嘱:“沿途的水源,咱们的人已经提前标记了,王忠只许喝庄子里备好的水,哪怕渴了,也不能碰路边的泉水、河水。还有,让王忠走西山的小路,别走红螺寺那条官道——去年我让人查过,那条官道上的两个驿站,驿卒里有四爷的人。”

张丰一一记下,转身去安排。他先将木笼仔细捆在马车上,外层再罩上一层粗布,伪装成装粮食的样子;又叫来送鹰人王忠,当着胤禩的面,让王忠复述了一遍路线、暗号和应急措施,直到王忠一字不差,才让他赶着马车出发。

胤禩站在陵寝旁的高坡上,望着马车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心中仍不踏实。他知道,胤禛的眼线肯定已经知道了送鹰的事——他故意让府里的管家“无意”中跟佃户提起“八爷要给皇上送稀罕物”,就是要引蛇出洞,看看胤禛会用什么手段。

“爷,天凉了,您站在这儿久了,身子该受不住。”张丰安排好一切,回来时见胤禩还在吹风,连忙递过一件厚披风。

胤禩接过披风,却没穿,目光依旧望着热河的方向:“张丰,你说,胤禛会在哪个环节动手?”

张丰沉吟片刻:“回爷,最可能是在水源或食物里动手脚,或是派人惊鹰,让鹰失了神采——毕竟直接杀鹰风险太大,容易留下证据。”

胤禩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