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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某种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流淌得异常艰涩而缓慢。

苏景明的指尖,就那样稳稳地、带着千钧之力般,搭在那根冰凉且粗糙的木质门闩上。

木头的纹理,每一丝凹凸,每一分历经岁月磨砺后的沧桑质感,都透过指腹,清晰地传递到他的神经末梢。

再转化为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现实感——门外,确实存在着什么,打破了这片本应只属于瀑布与深山的寂静。

门外的寂静,是另一种形态的喧嚣。它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充满了悬而未决的猜测、潜在的威胁以及无声的角力。

这寂静仿佛拥有了粘稠的实质,缠绕在门扉的每一寸木板上,渗透进空气里每一颗微尘之中,沉甸甸地压在门口内外每一个人的心头。

每一秒的流逝,都像被拉长了的橡皮筋,在极限的边缘颤抖,发出只有灵魂才能听见的、濒临崩裂的嘶鸣。

苏景明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莎玛的存在。她几乎已经完全屏住了呼吸,那微弱的、因紧张而略显急促的气息,在他背后咫尺之遥的地方凝滞了。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样——那双湛蓝色的、平日里如同贝加尔湖般清澈的眼眸,此刻必定写满了紧绷的警惕,瞳孔或许微微收缩。

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的背影,以及那扇决定命运(至少是此刻命运)的门。

那目光里混合着依赖、担忧,以及一种与他共同面对未知的、孤注一掷的决心。她像一只受惊但依旧试图守护巢穴的幼兽,将所有的安全感都寄托在了他这道看似磐石般稳固的背影之上。

吊脚楼内,唯一恒定不变的,是头顶那盏老式白炽灯散发出的昏黄光晕。

光线并不明亮,甚至有些浑浊,但它固执地、坚持不懈地驱散着身边一小圈的黑暗,将苏景明伫立在门后的身影,投映在身后那面因为年久失修而凹凸不平的木板墙上。

那剪影被拉得很长,边缘因墙面的不平而显得有些扭曲变形,但却异常沉默、坚定,仿佛一尊亘古以来便存在于此的守护神像,抵御着门外一切可能入侵的黑暗与不安。

苏景明没有动。他并非在犹豫,而是在进行一种更为高效的、全方位的感知。

他如同最顶级的掠食者,在发起致命一击前,总会用尽一切手段去确认猎物的方位、状态,以及环境中任何一丝可能影响战局的变量。

他的耳朵极力过滤着那永恒背景音——瀑布永不疲倦的轰鸣,试图从中剥离出任何不和谐的杂音。

他听到了,是的,除了瀑布,还有夜风穿过楼下那几丛茂密凤尾竹时,竹叶相互摩挲发出的、极其细微而温柔的“沙沙”声,如同情人的低语。

但在这自然的低语之下,他捕捉到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属于人类的、被刻意压抑着的、细微而短促的呼吸声!而且,不止一个。至少有两个人,正屏息凝神地站在门外,等待着门扉开启的瞬间。

是谁?这个核心的疑问,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波澜不惊的心湖深处,漾开了一圈圈迅速扩散的涟漪。

是那通加密卫星电话背后,那个藏头露尾、使用变声器的神秘势力派来的“信使”?他们带着那份语焉不详、却可能至关重要的“样品”。

以一种近乎蛮横无礼的方式,提前叩响了他的门环?还是……因为今晚在金融市场上。

他一手导演的那场堪称“火凤燎原”的惊天逆转,吸引了其他嗅觉敏锐如秃鹫般的资本猎食者?

这些人闻到了血腥味,循着胜利的足迹,试图在这深山里找到他,或是为了探寻虚实,评估他这个突然崛起的“变量”,或是怀着某种侥幸心理。

想来寻求合作,分一杯羹?亦或是,最糟糕的情况——是沙恩那边,因为今晚的惨重损失而恼羞成怒,派来了携带恶意、准备用最直接、最暴力方式解决问题的“不速之客”?

无数的可能性,带着各自不同的风险等级和应对策略,在他如同超级计算机般的大脑中以电光火石的速度闪过、分析、评估。

然而,这一切激烈的思维活动,都被完美地隐藏在他那张如同覆盖着西伯利亚永冻冰层的面孔之下。

没有任何一丝情绪能够穿透这层寒冰面具泄露出来。他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看似随意地自然下垂,但手指却微微向内蜷缩。

手臂和肩膀的肌肉处于一种奇妙的、介于完全松弛与瞬间爆发之间的预备状态。那是常年游走于危险边缘之人,才能练就的本能姿态。

终于,内心的评估似乎有了一个暂时的结论。等待不再具有战略价值。他搭在门闩上的手指,不再迟疑,微微向内用力一拨。

“咔哒。”

一声轻微到几乎会被瀑布声完全淹没的机括响动,在此刻高度敏感的氛围里,却清晰得如同一声惊雷。门闩被拨开了。

但他依旧没有鲁莽地将门猛然拉开。而是运用了一种沉稳的、完全由自己掌控节奏的力量,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

将那扇厚重的、木料边缘已被磨得圆润、诉说着无数过往岁月的木门,向内拉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的缝隙。

这道缝隙,如同舞台的帷幕被掀开了一角,门外的、更加浓郁深沉的深山夜色,立刻如同有生命的流体般,试图从这缝隙中涌入。

同时涌入的,还有带着草木清新与泥土湿润气息的、微凉的夜风。风拂动了他额前几缕不听话的黑发,带来一丝外界的寒意。

苏景明锐利如鹰隼、冷静如冰川的目光,在门扉开启一道缝隙的瞬间,就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第一时间捕捉并锁定了门外站立着的身影轮廓。

映入眼帘的景象,略微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并非想象中穿着笔挺黑色西装、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标准“信使”模样。

也并非满脸横肉、气势汹汹、一看就知来者不善的打手。站在门外的,是两个人。

靠前的一位,身形算不得高大,甚至有些精干瘦削,穿着一身质地明显考究,但此刻却布满了褶皱,似乎经历了长途跋涉而显得风尘仆仆的深色休闲装。

他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镜片之后的眼睛,此刻正闪烁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

那里面混杂着长途奔波的极度疲惫,找到目标后如释重负的松弛,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几乎难以掩饰的惶恐与不安。

而稍后站着的另一位,则体型魁梧壮实许多,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夹克,沉默地立在稍远处的阴影里。

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铁塔,又像一个忠诚而警惕的影子,目光同样聚焦在门缝之后的苏景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