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中环,朗曜投资中国区办公室。
沈星澜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维多利亚港繁忙的景致。夕阳的余晖给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镀上了一层金边,海面上船只穿梭,一切都充满了现代商业社会的效率和疏离感。然而,她的思绪却飘向了遥远的西南边疆,西明。
助理敲门进来,将一份厚厚的文件夹轻轻放在她的办公桌上。“沈总,关于西明市文旅及清洁能源项目的初步尽调报告已经整理好了。另外,考察团的行程草案也放在里面了,请您过目。”
“好的,谢谢。”沈星澜转过身,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她打开文件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西明市的地图和几张颇具视觉冲击力的照片,云雾缭绕的苗寨、广袤的高山草甸、以及规划中的清洁能源基地效果图。
这并非一次心血来潮的考察。朗曜投资董事会看好中国内陆,特别是少数民族地区的消费升级和绿色发展潜力,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投资标的。西明市,这个曾经默默无闻的边疆城市,近期因为“兴边富民示范区”和“跨境旅游实验区”的政策光环,加上其独特的自然资源和民族文化,逐渐进入了朗曜的视野。
当然,对沈星澜而言,西明还有一层更私人的意义。那里,有林万骁。
她仔细翻阅着尽调报告。报告客观地分析了西明的优势:政策倾斜明显,自然资源独特,民族文化丰富,发展意愿强烈。但也毫不避讳地指出了风险:基础设施相对落后,专业人才匮乏,市场培育周期长,以及……政治生态的复杂性。报告用词严谨、克制,完全是商业化的口吻。
她接着看行程草案。行程排得很满,五天时间,要考察草甸县的“云上草甸”生态旅游区、天龙县云雾苗寨的保护性开发项目、禄丰县的清真食品产业园区,还要与西明市发改委、文旅局、招商局进行多轮会谈,最后一天甚至安排了一场与市委书记林万骁的正式会晤。
沈星澜拿起笔,在行程草案上做了几处细微的调整。她将原本安排在第三天下午的与招商局的会谈,挪到了上午,这样下午就有了一段空白时间。她又将最后一天与林万骁的会晤,从“工作会议”改成了“高层交流会”,措辞更显轻松,也留下了更多灵活操作的空间。
这些调整,于公,是为了更深入地了解当地真实情况,避免完全被官方安排牵着鼻子走;于私,当然是她要私会情郎。
“考察团成员名单确定了吗?”她头也不抬地问助理。
“初步拟定了,沈总。投资部副总张铭负责带队,成员包括文旅赛道负责人李静、能源环保组高级经理王涛,还有法务和财务各一人。您看是否需要调整?”
沈星澜沉吟片刻。张铭能力很强,但有时过于激进;李静对文化项目有独到眼光;王涛专业扎实。这个组合算是中规中矩。
“就这样吧。通知他们,明天上午开个行前会,我主持。”她合上文件夹,“另外,帮我订一张比考察团提前半天抵达西明的机票。不用通知当地,我有点私事要处理。”
助理略微愣了一下,但立刻专业地回应:“好的,沈总。我马上安排。”
助理离开后,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沈星澜再次走到窗前,夜色已经降临,维港的灯火璀璨如星河。她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一个穿着定制套装、妆容精致、气场强大的职业女性形象。然而,内心深处某个角落,却因为即将到来的西明之行,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她想起上次在西明,那个火把节的夜晚,火光映照下林万骁穿着彝族服饰的样子,以及两人在喧嚣人海中那短暂而克制的交汇眼神。也想起后来通电话时,他声音里偶尔流露出的、被强行压下的疲惫。
这次去,他怎么样了?西明那个摊子,想必让他耗费了更多心血吧?还有他的家庭……那个远在京城的妻子和儿子……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沈星澜强行按了下去。那不是她应该关心,也不是她有能力介入的领域。
第二天上午的行前会,气氛严肃而高效。沈星澜听取了张铭等人对考察重点和谈判策略的汇报,她只做了几点关键指示:“记住,我们朗曜不是去救世的,是去寻找共赢机会的。尊重当地文化和规则,保持专业和谨慎。特别是与政府官员打交道,把握好分寸,既要展现我们的诚意和实力,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条最基本的商业准则。
会议结束后,沈星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收拾随身行李。除了必要的职业装和文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往箱子里放了一双舒适的平底鞋和几件质地柔软、不那么“咄咄逼人”的休闲衣物。或许,在那片土地上,她可以暂时卸下一点“沈首席”的盔甲。
飞机起飞前,她给林万骁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公事公办的口吻:“林书记,朗曜投资考察团将于明日抵达西明,为期五天。相关行程已由助理传至市委接待办。期待与您和西明团队的交流。沈星澜。”
没有多余的问候,没有私人的寒暄。她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引擎的轰鸣声中,她知道,此行注定不会只是一次纯粹的商业考察。情感的暗流,早已在理性的规划下,悄然涌动。而她,正主动地飞向那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飞向那个让她心绪复杂的男人,和他所治理的、充满活力与挑战的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