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南海郡,龙编港(位于今越南北部,时为交州重要出海口)。
如果说竟陵城外的演武场象征着林凡陆地力量的革新与锋芒,那么眼前这片依山傍海、正在日新月异崛起的巨大港口,则代表着竟陵势力向更广阔天地伸出的、充满探索与征服欲望的触角。
时值初夏,南海之滨已然热浪蒸腾,但比天气更炽热的,是龙编港内万人空巷、翘首以盼的沸腾气氛。蔚蓝的海湾内,碧波万顷,数十艘大小舰船停泊其间,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港口最深处的专用船坞旁,那如同海上山峦般巍峨耸立的巨大身影之上。
那是一艘船,却颠覆了当下时代所有人对“船”的认知。其体量之巨,远超当前任何已知的战舰或海舶,船首高昂,线条刚劲与流畅并存,绝非传统楼船那般层层叠叠、头重脚轻。巨大的主桅与副桅如同擎天巨柱,尚未升起的硬帆叠放整齐,其面积足以覆盖数亩之地。最引人注目的是其船体两侧,并非传统的明轮,而是各有两个巨大的、以坚硬铁木制成的轮状结构——**轮桨**!这是格物院在马钧等人主持下,结合林凡提供的模糊概念,经过无数次失败后,最终攻克了传动与密封难题,研制出的划时代推进系统,可在无风或逆风时,依靠人力踩踏提供持续动力!
这便是倾注了竟陵无数资源、汇聚了格物院与交州乃至南洋招募来的顶尖船匠智慧,历时近两年才建成的首艘“宝船”级远洋探险船——**“探索者”号**。
林凡并未亲临交州,但丞相府长史徐庶,作为林凡的全权代表,与交州牧士燮、海事总督邓芝一同,立于临时搭建的观礼高台之上。海风猎猎,吹动他们的衣袍,却吹不散他们脸上那混合着激动、期盼与一丝忐忑的凝重。
“邓总督,一切可准备就绪?”徐庶望着那庞然巨物,声音在海风中断续传来。
邓芝一身便于航海的短装,面容因长期在沿海奔波而略显黝黑,但眼神却锐利如鹰,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徐长史放心!‘探索者’号历经三月海试,船体结构、风帆操控、轮桨系统皆已通过考验,可抗南海风浪。所需淡水、粮秣、货物、备用器材皆已装载完毕。船员、水手、向导、通译、格物院学士、医官以及护卫精锐共计五百三十二人,皆已登船,士气高昂,只待吉时!”
士燮在一旁抚须感慨:“老夫坐镇交州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巨舰,更未想过,我交州之地,竟能成为此等伟业起点!林丞相之志,果真浩如沧海!”
徐庶微微颔首,目光投向那艘即将承载着竟陵野心与希望的巨舰,心中默念:“主公,您描绘的蓝图,今日便要迈出第一步了。”
**万里波涛,前路莫测**
吉时已到,三声震天的号炮响过,伴随着悠长雄浑的牛角号声,“探索者”号巨大的鹰帆在无数水手号子声中缓缓升起,如同巨鸟展开垂天之翼。岸上的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祝福。
邓芝向徐庶、士燮郑重一揖:“徐长史,士使君,邓芝此行,定不辱使命!必为我竟陵,开辟通往南洋之坦途!”
“伯苗,珍重!待你凯旋!”徐庶与士燮齐齐还礼。
邓芝不再多言,转身登上小舟,驶向那海上堡垒。登上“探索者”号高大的甲板,他最后望了一眼这片熟悉的土地,随即转身,面向东方那无垠的蔚蓝,朗声下令:“解缆!升辅助帆!轮桨预备——启航!”
巨大的铁锚在绞盘的轰鸣中被缓缓拉起,缆绳解开。风帆吃满了海风,发出鼓荡的声响。同时,船体内部,数百名经过严格训练的桨手开始奋力踩动踏板,通过复杂的齿轮连杆机构,驱动船体两侧那巨大的轮桨开始转动,划破水面,提供着强劲的辅助动力。
“探索者”号,这头前所未有的海上巨兽,发出低沉的咆哮,缓缓而又坚定地驶离了龙编港,劈开万顷碧波,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义无反顾地驶去。岸上的欢呼声渐渐远去,最终只剩下海风的呼啸与海浪的拍击。
航行之初,凭借季风与轮桨之力,“探索者”号沿着熟悉的沿海航线,经过林邑(占城),一路尚算顺利。船上来自格物院的学士们,则忙碌地使用改进的罗盘、牵星板(简易测天工具),以及根据林凡提示绘制的、标有大致海岸线和推测洋流风向的“海图”,不断记录着航向、航速、水文气象,试图完善这份关乎未来航路的宝贵资料。
然而,真正的考验,在他们决定离开海岸,凭借初步掌握的天文导航技术,直插深海,前往那些只存在于古老传说和零星商人模糊描述中的“香料群岛”时,到来了。
**怒海狂涛,异域初探**
深海与近海,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首先是**风浪**。失去了陆地的屏障,大洋深处的狂风与巨浪,展现出其最原始暴虐的一面。数丈高的浪头如同移动的山峦,排山倒海般向“探索者”号砸来,即便是如此巨舰,在天地之威面前,也如同玩具般剧烈颠簸摇晃。甲板上根本无法站人,所有水手都必须牢牢抓住固定物,呕吐、晕船几乎是每个人的常态。巨大的风帆不得不时而降下,全靠轮桨在风浪间隙提供动力,艰难维持着航向。每一次巨浪拍击,船体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考验着其结构的极限。
其次是**迷航**。茫茫大海,四望皆水,没有任何参照物。尽管有罗盘指引大致方向,但洋流的偏移、磁差的影响,都可能让船只偏离航线数百里。一次连续数日的阴雨,无法观测星辰,更是让船上弥漫着一股恐慌的情绪。若非邓芝意志坚定,不断鼓舞士气,并依靠几位经验最丰富的老舵手和格物院学士的合力推算,恐怕早已迷失在这无尽的蓝色荒漠之中。
还有**疾病与补给**。长时间的航行,新鲜蔬菜水果的匮乏,导致坏血病开始在水手间出现,牙龈出血,身体虚弱。随船医官虽有准备,但效果有限。淡水也开始变得珍贵,不得不实行严格的配给。死亡的阴影,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笼罩在这艘孤独的巨舰之上。
然而,危机之中,亦蕴藏着转机。
就在船上士气低落、补给告急,邓芝几乎要下令转向寻找陆地之际,桅杆顶端的了望手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带着狂喜的呼喊:
“陆地!右前方!是陆地!”
这一声呼喊,如同天籁,瞬间点燃了全船的希望!
那是一片从未在海图上标注的、郁郁葱葱的群岛。当“探索者”号小心翼翼地在岛屿间的深水航道穿行,最终选择一处开阔海湾下锚时,岸上出现了皮肤黝黑、衣着奇特、手持长矛弓箭的土着居民,他们惊恐而又好奇地打量着这艘如同神迹般降临的巨船。
邓芝下令严禁主动攻击,他亲自带领一小队精通多种方言的通译和护卫,乘坐小艇,携带精美的琉璃珠、丝绸和少许铁器,尝试与土着接触。
起初充满戒备,但当这些从未见过的“宝物”呈上,尤其是锋利的铁器,让土着首领眼中放光。通过连比划带猜的艰难交流,以及通译对某些南岛语系词汇的模糊辨识,双方建立了初步的、脆弱的信任。
他们得到了宝贵的淡水、新鲜水果和椰子的补充,极大地缓解了船上的困境。作为回报,邓芝赠予了对方更多琉璃珠和一些小件铁器。
在这里,他们不仅休整了船队,更从土着那里,第一次亲眼见到了、并成功交易到了此行的核心目标之一——**丁香**、**肉豆蔻**!那浓郁的、独特的香气,让所有船员都意识到,他们找到了传说中的宝藏!
此外,他们还发现了一种当地广泛种植、耐瘠薄、生长周期短、产量极高的稻种——**占城稻**!邓芝敏锐地意识到,此物若引入荆交,必将引发一场农业革命!
停留数日,补充完毕,并绘制了粗略的岛屿海图后,“探索者”号再次扬帆。有了这次成功的经验,他们信心大增,继续向着更深远、据说有更多香料和奇珍的岛屿探索。
**满载而归,新篇开启**
数月之后,当“探索者”号那熟悉而又略显沧桑的巨大身影,再次出现在龙编港外的海平面上时,整个港口再次沸腾了!这一次的欢呼,比送行时更加热烈,充满了劫后余生与成功的狂喜!
船只在引水员的指引下缓缓入港。与出发时的光鲜相比,此时的“探索者”号船体上布满了风雨侵蚀和海浪拍打的痕迹,帆布也有些破损,但它依旧巍峨,更重要的是,它带回了生存的证明与无限的希望!
邓芝第一个走下舷梯,他的脸庞瘦削黝黑,但眼神却如同经过淬炼的星辰,明亮而坚定。他对着迎上来的徐庶和士燮,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徐长史!士使君!幸不辱命!‘探索者’号,成功往返!我等抵达了‘香料群岛’,与当地土人贸易,获丁香、胡椒、肉豆蔻等香料无算!更寻得高产稻种‘占城稻’!海图……也已大幅完善!”
他身后,水手们抬下了一箱箱散发着奇异香料的木箱,以及那些金灿灿的占城稻谷。港口的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种令人迷醉的、象征着财富与远方的气息。
徐庶看着那些珍贵的物产,听着邓芝简略却惊心动魄的汇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立刻下令:“快马加鞭,将此捷报,并部分香料、稻种,火速送往竟陵,呈报主公!”
消息传回竟陵,林凡闻讯,抚掌大笑。
“好!好一个邓伯苗!好一个‘探索者’号!”
他拿起几粒占城稻谷,在指尖捻动,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香料,不过是财富。此物,才是真正的国之根基!”
他看向身旁同样激动的徐庶和庞统:“传令!重赏‘探索者’号全体船员!擢升邓芝为靖海将军,总督南洋事务!”
“即刻在交州、荆南择地试种占城稻!工坊加紧制造更多‘宝船’!”
“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南洋!这浩瀚大洋的尽头,又将是何等景象?”
“探索者”号的首次成功远航,不仅为竟陵带来了巨额的财富和珍贵的作物,更重要的是,它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极大地拓展了竟陵的战略视野和生存空间。一条以龙编港为起点,辐射整个南洋乃至更遥远世界的海上丝绸之路,在林凡的意志下,开始加速构建。
海洋,这片被时代忽视的蓝疆,正成为竟陵超越所有对手、通往更强未来的关键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