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大厅内各种戏谑起哄的呼啸声仿佛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惊疑的、羡慕的、不满的,嫉妒的,都聚焦在我身上。
而台上,萧沉那双原本被痛苦屈辱笼罩的眼睛里,像是骤然投入了星火,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希冀。尽管脸上还带着伤,嘴角还挂着血丝,那份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庆幸和……依赖,是如此明显。
他甚至下意识地想要向我这边挪动,却被锁链牵制,只能用一个更加脆弱、更加委屈的眼神,死死地抓住我。
那健壮女人显然也没料到我会直接要人,她脸上横肉抖动,挤出一个市侩又为难的笑,松开了紧攥着他发丝的手,小声快速调侃了一句:“你小子好运啊,看样子还真勾引到了一个心软的主。” 声音不大,但我听得清清楚楚。心软?
随即,她起身转向我,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故作无奈的姿态:“这位贵客,您看……这公开教训还没结束呢,货品还没被完全展示,按我们阁里的规矩,是不能中途带走的。”周围的看客也议论纷纷,似乎极度不满一出马上要到达高.潮的好戏被打断了。
贪婪的神色自她眼中一闪而过,“而且,您若是真看上他了,后面有专门的拍卖环节,需要竞价,价高者得。您现在就要,这……不合规矩啊。” 她话语里的暗示很明显,想要抬价,或者,也不想放过按部就班地完成这场展示,满足那些看客和她自己的的恶趣味。
脑海中的声音赫然尖啸!
杀了他们!
现在!
立刻!
撕碎这些蝼蚁!
把他抢过来!
他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我等不及了!
我的指尖猛的掐入掌心,我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冰层,额角似乎有青筋在跳动,血液在耳中奔涌,发出轰鸣。
“闭嘴!”我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这两个字。声音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一丝非人的嘶哑,仿佛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随之灼热,凝滞。
那健壮女子显然捕捉到了这瞬间的异常,她脸上谄媚又精明的笑容僵住,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和惊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声音都带了一点结巴:“大,大人……您……这规矩是阁主定的,小的也只是……”
萧沉也因我这陌生的语调和周身的气息而猛的一僵,他略显诧异,盯着我的目光流露出疑惑,更仔细的盯着我的表情,试图分辨原因。
我强行将那翻涌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煞气压回心底深处,翻腾的气血强行抚平,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猩红也迅速逝去。我深吸一口气,眸中已经恢复到之前的平静无波,仿佛刚才一瞬间的失态只是一个错觉。
我无视周围的喧嚣,也不再听她多言,只是取出了那枚玄铁令牌。冰冷的触感传来,上面狰狞的海纹浮雕和那个铁画银钩的“洛”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
令牌出现的瞬间,那健壮女人的脸色如同开了染坊,从之前的狡黠市侩,瞬间化为极致的惊恐与敬畏,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腰身几乎弯成了九十度,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原、原来是洛将军的贵客!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贵人,万望恕罪!您、您就是洛将军吩咐下来,要来领走他的那位大人?”
她急切地指向的男主,语速飞快地解释,试图挽回:“大人您千万别介意!方才……方才那都是按阁里的规矩办事!这贱,不是,这小子,他、他之前伤了咱们阁里的人,身手还挺利落,若不当众教训一番,实在难以服众啊!下面的奴隶们都有样学样,咱们这买卖就没法做了!我们绝对没动他根本分毫,这……这也就是给他热热身,挫挫锐气,好让他往后能更温顺地服侍您不是?”
她顿了顿,又赶紧补充,试图撇清关系:“不瞒您说,我们一开始也是不知情,从别人那儿买的他,手续齐全,办好了奴籍,还替您好生招待了几天。不是不给洛将军面子,实在是他伤人在先……当然,您带走他这点,毋庸置疑!”
她抬头偷看了一下我没有显露怒色的面容,犹豫片刻还是鼓起胆子索要好处:“只是我们阁里也实在有成本,您看……是不是可以赏点,赎身钱?付了钱,奴契立刻就能转到您名下,人,您随时带走!”
“可以。”我按捺着不耐吐出两个字,废话真多,真想都杀光,算是应下了这所谓的赎身钱。
女人脸上瞬间笑开了花,报出一个远超正常奴隶价格的数字。
我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在储蓄镯上轻点,堆叠整齐、灵气氤氲的上品灵石便哗啦啦地出现在高台的地面上,刺目的光芒让整个大厅都安静了几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交易似乎达成了。萧沉眼中的光亮到了顶峰,那是一种混杂着委屈、后怕,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欣喜,他挣了挣锁链,似乎迫不及待的要到我身边,和我离开。
就在那女人喜滋滋地数着灵石,安排了人准备交接奴契时,我再次开口,声调怪异却又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就按你方才说的吧。”
女人一愣,没反应过来:“啊?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的视线,如同灼热的蛛丝,紧紧缠绕上台上那个因为我的话语而骤然僵硬的身影,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不仅是对女人,更是对他:
“把他,驯成狐狸。”
“驯成,最温顺乖巧的品相”
“而且,我要在场,全程看着驯化过程。”
萧沉眼中那因获救而璀璨的光,像被巨石砸碎的琉璃,瞬间支离破碎,湮灭成灰。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比之前任何一次经受酷刑和折辱都要彻底。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张合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好看的眼睛,只有瞳孔在剧烈地收缩、扩散,写满了极致的震惊、荒谬和……如坠冰窟的寒冷。
“楚倾!?”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濒死般的绝望和难以置信的质问,他今天,第一次,在这种情境下,不顾一切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应他。
甚至连一个眼神的施舍都没有。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又将目光转向那健壮女人。
仿佛他撕心裂肺的呼喊只是无关紧要的风声。
那女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巨大的、近乎狂喜的笑容。对她而言,这意味着又一笔惊人的定制收入进账,以及讨好洛将军贵客的绝佳机会。
她拍着胸脯保证,然后毫不犹豫地报出了一个比之前赎身钱还要翻上数倍的天价。
灵石随言散落一地,就像萧沉眼里碎掉的希望……
健壮女子跪在地上一边揽着灵石,一边向我谄媚:
“大人您真是有眼光!放心!咱们阁里驯狐狸可是招牌一绝!保准把他驯得服服帖帖,媚骨天成,指东不敢往西,比真的狐狸还懂如何讨您这主人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