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远航”总部顶层的密室,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所有光线与窥探。只有一盏绿色台灯,在桌面投下幽幽光晕。
林默涵关闭了那部造型古朴的加密通讯设备,转向陈晓,神情肃穆:“最高指示。确保钱雪生安全归国,是当前第一优先任务。国内将全力配合我们的一切行动。”
她的话语简洁,却重若千钧。“最高指示”四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晓缓缓点头,内心波涛起伏。从关岛基地的自保周旋,到如今在纽约接到来自祖国最高层的托付,身份的转变让他感觉肩头沉甸甸的。
“第一优先任务……”他重复着这个词,“看来,‘归巢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林默涵眼神灼灼:“目标已明确,授权已到位。接下来,就是看我们怎么执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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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钞能力”往往是打破僵局最有效的武器之一,陈晓深谙此道。
在大西洋彼岸,怀斯坐镇中枢,通过加密电报与欧洲的“幽灵”运营官配合。数笔来自不同离岸公司的“研究赞助费”和“项目顾问费”,以令人无法拒绝的数额和速度,汇入了英国罗尔斯·罗伊斯和法国国家航空航天研究院下属几个研究机构的指定账户。资金流向经过精心设计,与“远航”的明面业务毫无关联。
几乎同时,之前在国际论坛上与钱雪生相谈甚欢的詹姆斯·惠特克博士和皮埃尔·杜兰德教授,都“恰好”向上级提交报告,强烈建议邀请“在空气动力学领域拥有独到见解”的钱雪生前来欧洲进行为期数月的“学术交流与项目合作”。报告着重强调钱雪生的学术价值,而对赞助方的描述则含糊其辞,仅以“国际学术基金会”代称。
欧洲方面乐见其成——既能加强与顶尖学者的联系,又能拿到丰厚赞助。正式的、盖着官方印章的邀请函,很快通过外交邮袋和商业信函渠道,分别寄往加州理工学院和一个由“幽灵”控制的、位于苏黎世的信箱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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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萨迪纳,钱雪生的公寓。
门铃响起时,他正对着一堆无法推进的研究资料发呆。FbI的监视依旧,内心的苦闷与日俱增。
开门,外面站着林默涵。她手里拿着一个看似普通的文件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学术同行和基金会负责人的微笑。
“钱教授,冒昧打扰。给您带来一个好消息,”她扬了扬文件袋,“欧洲罗尔斯·罗伊斯和法国国家航天研究院联合发来了正式学术交流邀请,希望您能前往进行为期数月的合作研究。相关费用将由其合作的国际学术基金会支持。”
钱雪生一愣,接过文件袋,抽出邀请函仔细阅读。白纸黑字,官方印章,一切合规合法。这无疑是一根抛向泥潭中的绳索!去欧洲,离开美国这令人窒息的环境,重新投入纯粹的学术研究……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
他邀请林默涵进屋。客厅有些凌乱,透着主人心绪的不宁。
“非常感谢,林博士,还有基金会为我做的这一切……”他声音有些哽咽,这份突如其来的机会让他看到了摆脱困境的希望。
林默涵摆摆手,神色却渐渐严肃:“钱教授,还有一样更重要的东西,必须亲手交给您。”她从文件袋夹层里,小心翼翼取出一个更小的、没有任何标识的信封,显得陈旧。
钱雪生疑惑地接过,入手感觉信封里除了信纸,似乎还有别的东西。打开信封,首先滑出的是一张微微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一位穿着长衫、戴着圆框眼镜、面容清癯儒雅的老者,正站在燕京大学的校门前,眼神温和而充满期望地望着镜头。
钱雪生的手猛地一颤,眼眶瞬间红了。那是他的父亲!
他颤抖着展开随照片一同寄来的信纸。信纸是国内常见的竖排红格纸,上面的字迹,是他熟悉的、父亲那略带颤抖却依旧工整的毛笔字:
“雪生吾儿:见字如面。一别数载,关山阻隔,父心日夜牵挂。近闻汝在异域学术有成,为国争光,父心甚慰。然,吾年老体衰,常感时日无多。犹记汝当年负笈远行,立志学成报效家国。如今祖国新生,百业待兴,尤需科技栋梁。汝所学,正乃国家急需……父不求汝闻达于世,但盼汝勿忘初心,早日学成归来,以汝之所学报效桑梓,则父心愿足矣,死亦瞑目矣……”
信不长,字字句句却如同重锤,敲打在钱雪生心上。父亲那殷切的期望,那“科技报国”的初心,与眼前林默涵带来的、来自祖国的无声召唤,瞬间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
他想起论坛上林默涵提及她父亲“实业报国”的往事,想起自己年少时立下的誓言,想起如今在美国遭受的屈辱与学术停滞……所有的犹豫、彷徨,在这一刻被这封穿越重重封锁而来的家书击得粉碎。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他紧紧攥着信纸和照片,仿佛攥住了与故土最后的联结。
林默涵静静等待着。她知道,亲情与家国大义的共鸣,是冲破一切障碍最强大的动力。
良久,钱雪生抬起头,擦去眼泪,眼神里不再是迷茫和失落,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他看向林默涵,一字一句地说道:
“林博士,我决定了。我要回去!请你们……帮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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