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正殿内,鎏金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龙涎香的芬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圣上闻治斜倚在龙榻上,怀中抱着裹在襁褓中的瑾玄。
瑾玄睡得正香,粉嫩的小嘴微微嚅动着,偶尔发出几声梦呓。
你这小家伙,倒是会挑时候睡。
圣上闻治低声轻笑,指尖轻轻抚过瑾玄柔嫩的面颊。
说来也怪,每次圣上闻治抱着瑾玄时,瑾玄要么就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圣上,要么就安静的睡觉,一点也不吵不闹,除了饿时会哼哼几声,其余时间都安安静静的。
但是如果是陌生不熟悉的人抱瑾玄,瑾玄就会大哭特哭。
因此夏挽今天离宫受审,圣上闻治就把瑾玄给抱走了,让夏挽安心去大理寺。
除了喂奶时交给候在一旁的奶娘,闻治几乎将瑾玄时刻带在身边。
即便批阅奏章时,也要将摇篮安置在御案旁,时不时就要看上一眼。
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福德公公走进来。
“圣上,孟御史和柯尚书求见。”
“宣。”圣上放下手中的笔,对着福德公公说道。
福德公公躬身离开时,圣上对着一旁候着的奶娘说道:“将瑾玄抱到后面去。”
奶娘连忙将睡着的瑾玄抱走,而方远则带着乾正殿的工人将婴儿床一起撤了下去。
孟御史与柯文华一前一后步入殿内。二人正要行礼,闻治抬手制止。
免礼。
圣上闻治不自觉的压低声音,有什么事?
孟御史躬身禀报。
圣上,南昌侯世子李淡在返京途中遇袭,重伤昏迷在大理寺门前。
圣上闻治眸光一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李将军疑似回京途中遭遇埋伏刺杀,身上多处伤口,失血过多,昏倒在大理寺门前,被大理寺的差役发现。
柯文华补充道,似乎感觉圣上闻治今天有点不对劲,于是疑惑的看了一眼周围。
圣上闻治面色阴沉,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着刑部与大理寺彻查此案!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敢在京城脚下对二品侯爵之子下手!
臣遵旨。二人齐声应道。
待他们退出殿外,圣上闻治低头沉思片刻后,对着门口喊道:福德,传旨李太医,即刻前往大理寺为南昌侯世子李淡诊治。
大理寺后衙内,药味浓郁。
夏挽坐在榻边,望着昏迷不醒的李淡,眉头紧锁。
站了许久的她双腿自然有些酸麻,面色也苍白得厉害。
但是此时大理寺后衙的屋子狭小,丁远丁大人和裴煜扬裴大人坐在一旁,周围也没其他座位了,夏挽只好继续起身离开,去了大夫人张氏昏睡的房间。
淡儿···我的淡儿呢?
里间传来张氏虚弱的声音,夏挽连忙快步走进,见张氏正挣扎着要下床,亦如在旁劝阻不住。
大夫人,您慢些。
夏挽上前搀扶,触手只觉张氏的手一片冰凉,并且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大夫人张氏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声音颤抖。
淡儿怎么样了?快带我去见他!
见大夫人一直坚持,夏挽只好与亦如一左一右扶着张氏来到外间。
李太医刚刚为李淡诊完脉,见三人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李太医,我儿怎么样了?
张氏扑到榻前,看着儿子苍白的脸,泪水夺眶而出。
李太医沉吟道:世子外伤虽已处理,但邪毒入体,导致高热不退。
下官已命人煎药,若能及时退热,或可转危为安。
求太医一定要救活我儿!
张氏几乎要跪下来,被夏挽和李太医及时扶住。
丁远丁大人和裴煜扬裴大人也跟着一起起身,此时的丁远心里很沉重,他心中有种直觉,李淡的出事似乎预示着可能要出大事。
夏挽看着简陋的后衙和昏迷不醒的李淡,夏挽当机立断。
这里条件太差,丁大人,可否准许我们回府医治。
丁远很快准了所请。
毕竟案件证据不足,继续扣着人也无益,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南昌侯府门前,管家早已带着下人等候多时。
见马车驶来,众人连忙迎上前。
菱花和臧雪率扶着夏挽率先下车,然后是亦如搀扶着大夫人。
少夫人!管家在见到夏挽,激动得声音发颤。
能回府就意味着案子有了转机。
“老奴见过大夫人,少夫人。”
夏挽的声音虽虚弱却透着坚定。
管家,速请府医轮流守候世子,务必保住世子性命。送大夫人回藏寿院好生休养。
“是。”管家激动的伸手,示意身后的下人去抬世子。
挽娘···
张氏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恳求。
大夫人请放心,有任何情况,我一定第一时间告知。
夏挽柔声安抚,目送亦如扶着张氏离去。
这时,李嫣然和抱着康姐儿的杨妈妈匆匆赶来。
见到夏挽,李嫣然眼圈一红。
嫂子,你没事了吧?
我没事。
夏挽勉强笑了笑,嫣然,府中现在乱作一团,我实在分身乏术,可否请你暂管府中庶务?
李嫣然重重点头。
嫂子放心,我一定尽力帮忙。
杨妈妈看着夏挽的腹部已经平了,整个心都颤了起来,忧心忡忡地打量着夏挽。
少夫人,您的身子?孩子可安好?
夏挽心中一紧,强自镇定。
孩子早产,现在宫中由奶娘照料。杨妈妈不必担心,且回去照顾好康姐儿。
夏挽可不敢说由圣上亲自看着,毕竟孩子的父亲名义上还是李敬德,圣上亲自照看算怎么回事。
不过夏挽有些担心,圣上会不会扣下儿子。
现在她一时也顾不上,得尽快解决案子和家里的事情,不然就算是把儿子接回来,也只能是交给丫鬟照顾,圣上恐怕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可您这月子还没坐完···
杨妈妈还要再劝,被夏挽抬手制止。
眼下顾不得这么多了。
夏挽望着已经被抬进府里的李淡及众人的身影,声音低沉。
世子遇袭,侯府正值多事之秋,我岂能安心坐月子?
夕阳的余晖洒在庭院中,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
夏挽站在门口,望着这座熟悉的府邸,心中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沉重。
儿子还在宫中,世子命悬一线,大夫人病体支离,而她自己更是官司缠身。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沉重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但她不能倒下。
夏挽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
既然命运将她推到这个位置,她就必须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