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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六年的寒冬,武陵的群山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万籁俱寂,唯有朔风呼啸,卷起千堆雪沫。张伟踏着没膝的深雪,沿着记忆中那条隐秘的小径,艰难而坚定地走向辰溪深处的秘谷。身后,临沅城的喧嚣与危险,已被重重山峦隔绝,化作一片模糊的背景。

绝境新生

当那处被三面绝壁环抱、仅有一线隘口可通的幽静山谷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张伟疲惫不堪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逃离樊笼的庆幸,有前途未卜的茫然,更有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

先期抵达的孙瘸子、狗儿和几名盘石寨派来帮忙的蛮族少年,早已将谷中简单收拾过。几间加固过的木屋冒着炊烟,新开辟的药圃被积雪覆盖,露出整齐的田垄痕迹。溪边新搭建了更坚固的晾药棚和捣药房。虽然简陋,却充满了生机。

“先生!”狗儿第一个发现张伟,飞奔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和担忧。孙瘸子也一瘸一拐地迎上,接过他沉重的行囊。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孙瘸子连声说道,眼中满是关切。几名蛮族少年好奇地打量着这位被头领黑虎和巴代贡嘎都敬重有加的汉人郎中。

张伟环顾这个在绝境中开辟出来的小小天地,长长舒了一口气。这里,将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可能是余生的安身立命之所。

立足之本:医术与信任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巩固与盘石寨的同盟。张伟亲自去了一趟盘石寨,拜会黑虎和贡嘎。他将临沅城的最新动向(主要是范玠的逼迫和郡府的紧张)坦诚相告,并表达了长期扎根辰溪的意愿。

黑虎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豪爽依旧:“张兄弟,你放心!到了辰溪,就是咱自家地盘!范玠那狗官的手伸不过来!以后缺什么,跟哥哥说!有咱盘石寨在,没人敢动你!”

贡嘎巴代则更显深沉,他仔细查看了张伟带来的几样新炮制的药散(尤其是针对严寒冻伤和雪天易发的风湿痛的),眼中露出赞许:“医术通灵,不分蛮汉。你能来,是山神的指引。这片山谷,灵气充沛,是草药的福地。安心住下,有什么疑难,随时来找我。”

有了盘石寨的全力支持,张伟心中大定。他深知,在这片法外之地,武力(盘石寨的保护)和不可或缺的价值(他的医术),是生存的两大基石。

回到秘谷,张伟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建设和生产中。他根据辰溪的气候特点和盘石寨的需求,重新规划了药圃,重点种植耐寒、治疗风湿、跌打损伤和解毒的草药。他改进了炮制方法,利用山谷中清澈的溪水和特定的岩洞环境(恒温恒湿),尝试制作更容易储存和携带的药丸和药膏。

同时,他也没有停止学习。他定期向贡嘎请教蛮族医药的奥秘,尤其是那些对山林常见伤病有奇效的草药和疗法。贡嘎似乎也将他视为可以传承部分知识的“异族弟子”,倾囊相授了许多辨别毒物、应对瘴疠、甚至利用动物药材(如蛇胆、熊脂)的秘方。张伟则将汉地更系统的医学理论和外科知识与蛮医经验相结合,医术愈发精进。

隐忧与远虑

然而,平静的表面下,隐忧始终存在。

最大的威胁来自外部。盘石寨的猎人带回消息,上游飞云峒的骨力赤吞并了几个小寨后,气焰更加嚣张,与盘石寨的摩擦日益频繁,小规模冲突已发生数次。一场大战似乎不可避免。一旦盘石寨失利,秘谷必将暴露在骨力赤的兵锋之下。

其次则是生存压力。山谷虽好,但耕地有限,无法大规模种植粮食。日常所需的口粮、盐、铁器等,仍需依赖与山外的少量交换(主要通过孙瘸子冒险与少数信得过的行商接触)或盘石寨的接济,来源并不稳定。漫长的冬季,更是对储备和生存能力的严峻考验。

张伟还时常想起徐元直。刘备入蜀,荆州权力格局剧变,周瑜已死,鲁肃主政,徐元直在江陵那个虎狼窝中,处境必定更加凶险。他只能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偶尔有商队从江陵方向来),零碎听到一些消息:鲁肃似乎仍在竭力维持孙刘联盟,但摩擦不断;徐元直因文书精熟,似仍在都督府任职,但具体境况不明。这份牵挂,如同心头一根刺,时时提醒他乱世的无情与个人的渺小。

内部整固与希望

面对内忧外患,张伟展现出惊人的韧性和组织能力。他将谷中人员(包括他自己、孙瘸子、狗儿和几名蛮族少年)编成两组,一组由孙瘸子带领,负责狩猎、采集山货、警戒防卫;一组由他和狗儿带领,专司医药生产、药圃管理和物资储备。制定了严格的作息和轮值制度,各司其职。

他还开始有意识地培养狗儿和那几名蛮族少年,不仅教他们认药、制药,也教他们简单的汉文读写和算术,希望他们将来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才。尤其是狗儿,天赋聪颖,又经历过磨难,进步神速,已成为张伟最得力的助手。

寒冬漫漫,秘谷与世隔绝。夜晚,众人围坐在火塘边,听张伟讲述北方的风土人情,听孙瘸子描绘山林的奇闻异事,听蛮族少年用生硬的汉语唱起古老的歌谣。跳动的火光映照着每一张年轻或不再年轻、却都写满求生意志的脸庞。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中,一种基于共同命运和相互依赖的温情,悄然滋生。

蛰伏与等待

建安十七年的春天,在冰雪消融中姗姗来迟。溪流欢唱,草木萌发,药圃一片新绿。盘石寨与飞云峒的冲突暂时平息,似乎进入了对峙阶段。秘谷迎来了相对安稳的一段时光。

张伟知道,这种平静是暂时的。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刘备在益州的战事、孙权在江东的动向、曹操在北方的谋划,任何一方的举动,都可能最终影响到这片偏远的蛮荒之地。

他所能做的,就是利用这段宝贵的喘息时间,不断强化秘谷的生存能力,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他像一只蛰伏的野兽,在黑暗中磨砺爪牙,积蓄力量,等待着未知的命运,或是……创造命运的可能。

辰溪秘谷,这片乱世中的孤岛,成了张伟淬炼医术、凝聚人心、等待黎明的基地。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掌握了自己的方向,拥有了一群可以托付生死的伙伴。乱世求生,道阻且长,行则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