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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国军总部的帅帐比李三石的临时营帐更显肃穆,肃穆里裹着化不开的沉闷,连空气都像被战报压得沉甸甸的。

案几上堆着厚厚一摞战报,有的墨迹还凝着湿痕,有的边缘被指腹摩挲得发毛,翻卷着像揉皱的眉头。

火盆里的木炭烧得通红,却暖不透帐内的凉,偶尔爆出的火星,闪一下就灭,像那些士兵没说出口的希望。

涩军坐在案后,手中握着一支狼毫笔,正低头在《和光同尘录》上记录着什么,笔尖划过宣纸的 “沙沙” 声,在寂静的帐内格外清晰,衬得更显冷清。

付弓虽站在案前,捏着那张皱巴巴的后勤反馈单,指节攥得发白,纸张边缘都被掐出了印痕。

他看着上面 “王强弓箭队领假药,伤口发炎者十余人”、“铠甲薄如纸,恐难御敌” 的字迹,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涩军,第五城那边的反馈你看了吗?李三石他们太过分了,这跟让士兵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涩军放下笔,抬头看向付弓虽,指了指案边的茶盏 ——

茶已经凉了,水面浮着一层细沫。

他拿起茶壶续茶,水流细得像线,落在凉透的茶盏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动作从容得像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管?怎么管?”

他把热茶推到付弓虽面前,语气带着官场特有的圆滑。

“李三石握着北境半数后勤调度权,现在撕破脸,他一断补给,前线弟兄喝西北风去?”

“十二城的联防刚有点样子,要是因为缺粮缺药崩了,上面问责下来,你我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付弓虽没有端茶,目光落在《和光同尘录》上 ——

深棕色封皮磨得发亮,里面记着的 “黑市创收”,去年解了燃眉之急,如今倒成了李三石的护身符。

“可那些士兵……”

他的声音低得像自语,眼前晃着王强趴在崖壁上拉弓的样子,睫毛结着冰,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他们在断桥守了七十二小时,没合过眼,没喝过热汤,王强的眼睛就是被烟熏的,现在连药都用不上,这太不公平了。”

“公平?”

涩军嗤笑一声,拿起《和光同尘录》,翻到记着 “北境创收” 的那一页,指尖重重戳在字迹上,墨色浓重得像压在士兵身上的石头。

“战时哪来那么多公平?上面要的是‘联防稳固’的战功,要的是‘断敌补给’的捷报,谁会细问士兵吃的是麦饼还是沙子?”

他合上书本,语气骤然变得严肃:

“付弓虽,我们是将领,要顾全大局。李三石能把后勤‘表面工作’做好,这就够了。”

“要是因为这点‘小事’闹僵,影响了整个北境的防御,我们就是护国军的罪人。”

付弓虽沉默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后勤反馈单,上面的字迹仿佛变成了士兵们发炎的伤口,变成了薄如纸的铠甲,变成了王强那双看不清的眼睛。

他知道涩军说的是 “实话”——

护国军军饷紧张,李三石的 “黑市创收” 确实解过燃眉之急;

上面看重战功,战报上的 “胜利” 比士兵的 “苦难” 更能让高层满意。

可他的良心,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闷得喘不过气。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把那张纸压在最底下的战报堆里,像把士兵的苦难也埋了进去,指尖碰到冰冷的案几,凉得刺骨。

然后他拿起另一张战报 ——

那是第五城的捷报,上面用鲜红的字迹写着 “守住断桥,狙击敌军补给线七十二小时,战功卓着”,落款李三石的签名,写得龙飞凤舞。

“好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就按你说的,暂时别管了。”

帅帐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火盆里的木炭偶尔发出 “噼啪” 的声响,像在替那些士兵喊冤。

涩军重新拿起狼毫笔,在《和光同尘录》上写下 “第五城后勤事,暂不追究,以战功为重”,狼毫笔划过宣纸,四个字写得工整,却透着一股冷硬的功利。

他放下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眉头舒展了些 ——

在他看来,这是 “顾全大局” 的决定,是将领该有的 “决断”。

付弓虽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脑海里全是士兵的样子:

王强攥弓的手,指节泛白;

小李被抽破的后背,血渍浸红了粗布衣;

张三叔捏着假药瓶的指节,绷得紧紧的,每一个画面都揪着心。

他知道,自己的 “难得糊涂”,不是真的糊涂,而是对贪腐的纵容,是对士兵的亏欠。

他像一个旁观者,看着护国军的疮痍在 “顾全大局” 的名义下不断扩大,却无能为力。

因为他明白,只要高层还看重战功多于士兵的性命,只要李三石还握着后勤的权力,这样的 “糊涂”,就还得继续下去。

帐外的寒风刮得更紧了,吹得帐帘 “哗啦” 响,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无数张嘴在控诉。

火盆里的木炭渐渐变暗,暖意一点点散了,帐内的凉越来越重。

只剩案几上那本《和光同尘录》静静地躺着,上面的字迹虽工整,却盖不住字里行间的冷漠与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