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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黑风口的风,是能啃噬皮肉的凶兽,粗粝的沙粒被风卷着,像无数把细刀,噼啪打在陆云许破损的玄甲上,划出细碎的白痕。

沙粒顺着甲缝钻进衣内,蹭得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摩擦都像在撕扯新生的肉芽。

他靠在崖边的冰棱后,后背抵着沁骨的寒意,冰棱的冷意透过玄甲渗进来,才勉强稳住摇晃的身体。

左臂的绷带早已被血浸透,暗红的血痂与玄甲粘在一起,硬邦邦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丹田金丹的钝痛,像有根细针在反复扎刺。

燕云军已经连续进攻了两天一夜,攻势一波比一波猛,没有给他们片刻喘息的机会。

从最初骑着战马、举着长刀的骑兵冲锋,马蹄踏碎沙地的震响还在耳边回荡;

到后来驱着冰原妖兽、试图从侧翼偷袭的小队,妖兽的嘶吼划破风沙;

再到现在轮班上阵、耗磨他们灵力的修士军团,对方显然是铁了心要突破这处扼守十二城粮道的咽喉。

“陆队!他们又上来了!这次带了三头铁甲犀!”

负责了望的士兵趴在沙堆后,嘶吼着将消息传过来,声音被风沙撕得破碎,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陆云许猛地直起身,左手死死按住左臂的伤口,指腹压着血痂,忍着钻心的疼,顺着士兵指的方向望去。

远处的沙丘后,三道庞大的黑影正迈着沉重的步子冲来,是三头覆着青黑色厚甲的铁甲犀,甲片上还沾着之前战斗的血渍和沙砾。

它们的犀牛角上绑着锋利的铁刃,刃口泛着冷光,被风沙磨得愈发尖锐;

每一步都能在沙地上踩出半尺深的坑,沙粒飞溅,像一道道小喷泉。

身后跟着数十名手持重盾的燕云修士,盾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防御符文,淡黑色的微光在符文间流转,显然是想靠铁甲犀的蛮力撞开防线,再用盾阵掩护后续部队冲锋。

“我去拦铁甲犀。”

兰夜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少年周身的灰雾已悄然凝聚。

不再是之前那般松散,而是凝成了紧贴身体的薄罩,像一层墨色的软甲,银眼中满是警惕与坚定。

“灰雾能腐蚀它们的厚甲,你趁机指挥弟兄们布陷阱,别让修士跟上来。”

不等陆云许回应,兰夜已踩着风沙冲了出去,身影在漫天黄沙中显得格外单薄,却没有半分退缩。

这几日跟着陆云许守防线,他早已不是那个躲在断墙后、怕灰雾伤害别人的 “天道弃子”。

他学会了控制灰雾的腐蚀力,学会了用灰雾挡箭、甚至主动进攻,此刻的他,更像一道守护防线的银影。

陆云许攥紧手中的死神镰刀,黑色魔气在刃口微微跳动,像不安分的火苗,他忍着金丹的剧痛,转身对着身后的士兵喊道。

“按之前的计划!把磨尖的槐木杆斜插在沙坑里,间距半尺!洒上冰屑 —— 铁甲犀怕滑,只要它们陷进去,就用冰棱封死它们的退路!”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没有丝毫犹豫,每个人都卯着一股劲。

他们的武器本就劣质:

李三石送来的长刀断了刃,被他们磨成了短矛;

锄头的木柄裂了缝,就用麻绳缠紧当长枪用,却没人抱怨。

快速在防线前挖出密密麻麻的沙坑,坑壁松散,却藏着致命的杀机。

陆云许则走到防线中央,指尖凝聚起淡蓝色的灵力,寒气顺着指尖溢出,让周围的风沙都慢了几分。

《水衍四时诀》的寒气顺着沙粒渗入地下,不过片刻,沙坑底部就冻出了一层薄冰,冰面泛着冷光,与漫天黄沙形成刺眼的对比,像藏在沙下的利刃。

“轰隆!”

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第一头铁甲犀率先冲了过来,犀牛角狠狠撞向临时搭建的木栅栏,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道。

“咔嚓” 一声,栅栏瞬间断裂成碎片,木屑飞溅,却没能挡住铁甲犀的冲锋。

可它的前蹄刚落地,就踩进了沙坑 ——

冰面打滑,铁甲犀重心不稳,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漫天沙尘,遮天蔽日。

兰夜立刻冲上前,灰雾像毒蛇般缠上铁甲犀的厚甲,“滋滋” 的腐蚀声在风沙中格外清晰,刺耳又解气。

青黑色的犀甲上很快被腐蚀出一个个小洞,鲜血从洞里渗出,染红了身下的黄沙。

铁甲犀疼得仰头嘶吼,声音震耳欲聋,四肢乱蹬,却怎么也爬不起来,越挣扎陷得越深。

剩下两头铁甲犀见状,想绕开沙坑从两侧冲锋,却被陆云许挥出的冰棱拦住。

淡蓝色的冰棱从沙地中破土而出,瞬间形成一道半人高的冰墙,晶莹剔透,却坚不可摧,挡住了它们的去路。

燕云修士们见状,立刻举着重盾冲上来,盾面符文亮起淡黑色的光,光芒汇聚,试图用盾墙掩护铁甲犀突破。

“冲!别让他们靠近冰墙!”

一名士兵握着磨尖的锄头,率先冲了上去,锄头杆因用力而微微弯曲。

锄头砸在盾面上,发出 “哐当” 的巨响,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发酸,却没后退半步。

其他士兵也跟着冲上前,有的用短矛刺盾缝,有的用身体顶住盾面,有的绕到修士身后偷袭 ——

他们没有精良的武器,却有着比武器更坚固的意志。

“陆大哥!小心!”

兰夜的喊声突然传来,带着急促的警告。

陆云许心中一紧,猛地侧身,动作快得像一道风。

只见一名燕云修士绕到了他的身后,长剑带着浓郁的灵力,直刺他的丹田,剑刃划破空气的锐响格外刺耳。

金丹本就有裂缝,若是被刺中,不仅灵力会彻底溃散,他的性命也难保!

侧身的动作太急,牵扯了左臂的旧伤,“嗤啦” 一声,绷带彻底断裂,露出森白的骨茬和被腐蚀的伤口,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身前的沙地。

可陆云许没有后退,反而借着侧身的力道,死神镰刀反手一挥,黑色魔气像潮水般涌出,瞬间吞噬了那名修士的生机,修士连闷哼都没发出就倒在了沙地上。

可这一击也彻底牵动了金丹,一口鲜血忍不住喷在沙地上,暗红色的血珠刚落地,就被呼啸的风沙瞬间吹干,只留下一点淡褐色的痕迹,很快又被新的沙粒覆盖。

“你别再硬拼了!”

兰夜冲过来扶住他,灰雾在他周身凝成一道更厚的护罩,挡住了飞射而来的沙粒和流矢。

“我来守正面,你指挥就好!你的金丹不能再受刺激了!”

少年的声音带着焦急,银眼中满是担忧。

陆云许摇了摇头,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血渍混着沙尘,在脸上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眼神依旧坚定得像崖边的冰棱。

“黑风口不能丢。这是十二城的粮道,我们要是退了,第四城的农田、第五城的断桥,都会断了补给。”

他顿了顿,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却还是从怀中掏出仅剩的三块下品灵石 ——

这是他省了三天没舍得用的,此刻却毫不犹豫地递给身边的士兵。

“分了,按灵力损耗补充,别让燕云军看出我们撑不住。”

士兵们看着那三块泛着微光的灵石,眼眶都红了,水汽在风沙中凝结,却没人落泪。

他们知道,陆云许的金丹受损最严重,比谁都需要灵石补充灵力,可他却把仅有的存货都分给了他们。

“陆队!我们能撑!”

一名断了右臂的士兵,用左手接过灵石,按在眉心,灵力顺着眉心渗入体内。

“就算用拳头,我们也能把燕云兵打回去!”

风沙更烈了,夕阳被黄沙彻底遮住,天地间一片昏暗,像是提前降临的黑夜。

只剩下铁甲犀的嘶吼、武器碰撞的脆响,还有士兵们不屈的呐喊,在黑风口的隘道中回荡。

陆云许靠在冰墙上,看着眼前的景象:

有的士兵用锄头砸断了修士的剑,却被对方的灵力震得吐血,却依旧咬着牙再战;

有的士兵抱着修士滚进沙坑,哪怕被犀甲擦伤也要拖对方一起倒下,同归于尽也毫不退缩;

有的士兵用身体挡住刺向同伴的刀,后背鲜血直流却依旧死死按住敌人的手臂,为同伴创造反击的机会。

他们拿着最劣质的武器,却在为最珍贵的土地拼命。

兰夜的灰雾此刻成了防线最锋利的武器,他将灰雾凝成细刃,不断切割燕云修士的盾甲,符文的光在灰雾的腐蚀下渐渐暗淡,失去了防御的威力。

又用灰雾缠住剩下两头铁甲犀的腿,像墨色的锁链,让它们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嘶吼。

少年的银发散乱在风中,脸上沾着沙尘和血迹,却眼神明亮,像一道永不熄灭的光 ——

他始终绕在陆云许身边,替他挡下一次次偷袭,替他守住防线的正面。

“撤!快撤!”

当最后一头铁甲犀被陆云许的冰棱刺穿眼睛,倒地不起,燕云修士的灵力也彻底耗尽时,为首的将领终于撑不住了。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被困住的铁甲犀,看着那些拿着劣质武器却依旧冲锋的护国军士兵,眼神中满是绝望,嘶吼着下令撤退。

残余的燕云军拖着同伴的尸体,丢盔弃甲,狼狈地逃回沙丘后,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风沙卷起他们丢弃的武器,砸在崖壁上,发出绝望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失败哀嚎。

黑风口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士兵们粗重的喘息声和风沙的呼啸,天地间一片狼藉。

陆云许缓缓滑坐在冰墙上,身体顺着冰墙滑下,死神镰刀从手中滑落,砸在沙地上发出 “笃” 的一声,沉闷而有力。

金丹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眼前阵阵发黑,视线模糊,却还是勉强睁开眼,看着围过来的士兵。

有人手臂被砍伤,用布条草草缠着,血渍依旧在渗;

有人腿被铁甲犀踩断,却靠在同伴肩上笑着,脸上满是胜利的喜悦;

有人脸上沾着血,却举着磨尖的锄头欢呼,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

每个人都带着伤,却满是胜利的喜悦。

“陆队!我们守住了!黑风口守住了!”

一名年轻的士兵举着锄头,兴奋地喊道,锄头刃上还沾着血,却依旧挥舞着,像在庆祝一场盛大的胜利。

兰夜蹲下身时,膝盖在沙地上磕出轻响,他飞快地从怀中摸出个素白瓷瓶,递到陆云许面前,手指还攥着自己的披风角,指节泛着白。

瓶身上没有标签,却有正品疗伤药特有的清苦香气,混着少年身上淡淡的灰雾气息,格外安心。

“这是之前从燕云军修士尸体上搜来的,我一直没舍得用。”

他声音放得很轻,银眼垂着,能看见眼尾泛红的痕迹,满是藏不住的心疼。

“快吃了,你的伤口又裂开了,金丹的裂缝也……”

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气音堵了回去,他怕再说下去,声音就要抖。

陆云许接过药瓶,瓶身还带着兰夜的体温,暖得烫手,他倒出一粒丹药吞下,丹药入口即化。

温和的圣光之力在体内缓缓散开,先顺着经脉淌向丹田,像给裂开的金丹敷上一层暖绒,钝痛瞬间减轻了大半,再漫到左臂的伤口,灼意被压了下去,连渗血的速度都慢了。

他喉结动了动,看着兰夜冻得发红的耳朵,又把目光扫过围在身边的士兵,嘴角勾起一抹疲惫却无比坚定的笑。

“我们守住的不只是黑风口,还有十二城的粮道。”

“只要粮道在,第四城的张大山、第五城的王强,还有其他城的弟兄,就有底气继续守下去。”

他顿了顿,抬起头望向远处十二城的方向,风沙还没完全散,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沙色轮廓。

看不到铁塔上的连城火,看不到农田里的新绿,却能清晰想象出那些身影 ——

张大山举着锄头加固沟渠,王强趴在崖壁上拉弓,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硬扛。

“李三石他们扣我们的补给,帅帐的人默许贪腐,但我们不能放弃。”

陆云许的声音不大,却像石子投进水里,清晰地传到每个士兵耳中。

“因为我们守的不是护国军的营垒,是楚国的百姓,是脚下的这片土地。”

士兵们瞬间安静下来,没人说话,却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断了右臂的士兵用左手把短矛攥得更紧,指节泛白;

年轻士兵摸着锄头刃上的血渍,之前的沮丧全没了,眼神亮得像燃着的火;

老兵赵六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嘴角扯出个糙笑。劣质的铠甲、磨尖的锄头、断了刃的刀,在这一刻,仿佛都变成了最坚固的盾牌。

风沙掠过他们的脸,刮得皮肤发疼,却吹不散眼中的坚定。

他们都懂了,陆云许没说出来的话 ——

就算没人给补给,就算被高层忽视,只要他们还站着,黑风口就不会破。

兰夜解开自己的披风,动作轻得像怕碰疼陆云许,披风边角扫过陆云许渗血的袖口,他下意识顿了顿,把披风往伤口那边拢了拢,才轻轻披在陆云许肩上。

披风上还带着少年的体温,挡住了刺骨的风沙,连漏进来的沙粒都少了。

他挨着陆云许坐下,肩膀轻轻靠着对方的胳膊,没有刻意的亲近,却自然得像早已这样过千百次。

“以后不管是守黑风口,还是找李三石算账,我都跟你一起。”

少年的声音很稳,银眼里的光比星光还亮。

陆云许点了点头,没有回头,却轻轻往兰夜那边靠了靠,肩膀垮下来时带起一阵酸痛,却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紧绷了两天一夜的神经终于松弛,金丹的疼痛还在隐隐作祟,左臂的伤依旧刺骨,可他的心中却被填得满满当当。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身边有兰夜,有这群愿意跟着他用锄头拼杀的士兵,还有十二城那些素未谋面却同样坚守的弟兄。

他们像一束束微光,零散却执着,汇聚成了北境最坚固的防线。

风沙渐渐小了些,不再是之前那般狂躁,天边透出一丝微弱的星光,在沙粒的折射下,泛着细碎的光。

陆云许望着那点星光,喉结动了动。

他清楚,燕云军不会善罢甘休,休整过后定会再来,李三石的打压也不会停止,下一批补给说不定会更劣质。

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比现在更艰难。

但他不怕。只要黑风口还在,只要他和兰夜、和这些弟兄还能并肩站在这里,就有信心等到黎明。

等到将外敌彻底赶出北境,将那些吞着士兵鲜血的蛀虫一一

清算的那一天。

等到连城火照亮整片北境,百姓能在田埂上安心吃热饭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