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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口的风沙终于歇了,天地间只剩一片死寂的黄,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陆云许栽倒的地方,沙粒被鲜血浸成暗红,黏在他破损的玄甲边缘,结成硬痂。

死神镰刀斜插在沙中,刃口的魔气渐渐收敛,只剩一道微弱的黑芒,像在替它的主人喘着气。

兰夜 “咚” 地跪在沙地上,膝盖砸得沙粒飞溅,颤抖的手指拂过陆云许沾着沙尘的脸颊。

指尖蹭过他下颌的胡茬,扎得指腹发麻,银眸里的泪水转得像碎冰,却死死咬着下唇,齿痕嵌进肉里,血腥味在舌尖散开 ——

他记得陆云许说过,守防线的人不能哭,眼泪会糊住眼睛,看不清敌人的刀。

“别睡,陆大哥,你别睡。”

兰夜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掌心的灰雾凝成一层柔软的黑绒,轻轻托住他的后背和左臂。

生怕粗糙的沙粒蹭到血肉模糊的伤口,连动作都放得比喂受伤的幼鸟还轻:

“你说过要一起守十二城,要一起找李三石算账,要看着我用灰雾保护别人,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围上来的士兵们个个红着眼眶,阿武攥着陆云许的衣角,指节攥得发白,衣角被绞出深深的褶子。

他哽咽得说不出话 ——

三天前燕云修士的剑抵着他喉咙时,是陆云许扑过来用后背替他挡了那一刀,现在陆云许倒了,他恨不得把这身伤都挪到自己身上。

“兰夜哥。”

阿武抹了把脸,泪水混着沙尘在脸上淌出两道印子,声音终于清晰些。

“我们送陆队去第六城军医院!那里有最好的军医,还有都城来的疗伤丹,肯定能补好陆队的金丹!”

兰夜点头,目光却扫过身后的防线,心猛地一沉。

崖壁上的冰棱在天光下融成细流,顺着冰面往下淌,在沙地上积出一个个小水洼;

之前挖的沙坑塌了三四个,槐木杆歪歪扭扭戳在沙里,有的断成了两截;

士兵们大多带伤,有个年轻兵连握短矛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用胳膊夹着。

燕云军是退了,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带着更多妖兽反扑?

“阿武,你带两名伤轻的弟兄,用最快速度送陆大哥去第六城。”

兰夜咬了咬牙,将陆云许轻轻托给阿武,又从怀中摸出枚巴掌大的符纸。

符纸边缘被他攥得发皱,灰雾画的符文泛着淡黑的光 ——

这是他熬夜练了十几次才成的,就怕有应急的时候。

“这是传讯符,遇着燕云斥候就捏碎,我立刻赶去。到了医院告诉军医,就算用尽药材,也要保住他的金丹,告诉他…… 我在黑风口等他。”

陆云许的眼皮动了动,像两片被风吹得发沉的叶子,缓缓睁开眼。

视线蒙着层黄沙似的模糊,只能看清兰夜银发散乱的轮廓,却还是艰难地抬起手,抓住兰夜的手腕。

手指冰凉,力气小得像片羽毛,却攥得很紧:

“黑风口…… 交给你,我放心。”

声音微弱得像风吹过沙粒。

“别硬拼,用冰棱和沙坑拖,守不住就退去第五城,等我…… 回来接你。”

“我不退。”

兰夜的声音坚定得像崖边的玄铁,反手握紧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传过去,想把力气渡给他一些。

银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

那是不再躲在别人身后的光,是敢扛事的光,是独当一面的决心。

“我守得住黑风口,守得住粮道,等你回来一起打燕云军。你要是敢不回来,我就拆了军医院,把你绑回这里守防线。”

陆云许被这带着稚气的威胁逗得扯了扯嘴角,立刻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眉头皱成疙瘩,却还是轻轻拍了拍兰夜的手背。

他看到兰夜眼底的光,看到他周身的灰雾不再是排斥一切的冷意,而是裹着守护的温度 ——

这个曾经怕伤着别人的少年,终于长大了。

阿武抱着陆云许上了马,陆云许的头靠在他颈窝,呼吸轻得像羽毛。

两名士兵分别护在马的两侧,缰绳一扬,马蹄扬起沙尘,朝着第六城的方向疾驰而去,蹄声在空旷的隘道里撞出回声。

兰夜站在崖边,望着那道渐渐变小的身影,直到它消失在黄沙尽头,才缓缓转过身。

他走到沙地里,弯腰去捡那柄死神镰刀 ——

比他想象中重,刚握住就往下沉,磨得掌心发烫,却能清晰感受到刃口残留的、属于陆云许的魔气,像一丝微弱的心跳。

“从今天起,我来守黑风口。”

兰夜走到防线中央,将镰刀重重插在沙中,“咚” 的一声,震得周围沙粒跳了跳。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士兵耳中:

“陆队说过,这里是十二城的粮道,丢了,我们就是北境的罪人。现在他去治伤,我们拼了命也要守住,等他回来。”

士兵们看着兰夜 ——

看着他握着沉重镰刀却挺直的肩膀,看着他周身凝聚的、不再让人恐惧的灰雾,看着他银眼中烧得旺的光。

之前的慌乱和担忧渐渐变成了信任,老卒赵叔率先走上前,举起手中磨尖的锄头,锄刃上还沾着燕云军的血渍:

“兰夜哥,我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加固,我们就怎么干;你说什么时候打,我们就什么时候上!”

“对!听兰夜哥的!”

士兵们齐声应和,声音在黑风口里回荡,驱散了之前的低迷。

有士兵扛着新的槐木杆去补沙坑,有的蹲在崖边用灵力冻新的冰棱,还有的扶着伤兵靠在背风处,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伤口。

每个人都动了起来,仿佛陆云许留下的那股劲,顺着那柄死神镰刀,传到了兰夜身上,再由兰夜传到了他们心里。

风又起了些,吹得兰夜的银发飘起来,他望着远处的沙丘,手按在死神镰刀的柄上,掌心的温度和刃口的余温混在一起,暖得踏实。

他知道,陆云许会回来,而他要做的,就是守好这里,等他。

……

兰夜走到之前陆云许靠过的冰棱旁,指尖悬在冰棱上方半寸,凝出一缕灰雾。

他没敢立刻碰,这雾之前只会啃噬铠甲血肉,此刻却要做守护的事,连指节都在轻颤。

灰雾先在冰面打了个转,像怕烫似的缩了缩,才小心翼翼贴上去,顺着冰棱的纹路慢慢铺开。

出乎意料,它没像往常那样冒出 “滋滋” 的腐蚀声,反而凝成一层薄如蝉翼的黑膜,将融化的速度拖慢 ——

冰棱滴落的水珠,竟比刚才稀了一半。

他眼睛亮了亮,又快步走到一名伤口发炎的士兵身边,那兵的胳膊肿得像发面馒头,脓水浸透了布条。

兰夜掌心的灰雾揉了揉,变得比刚才更软,像晒过太阳的绒布,轻轻拂过红肿的伤口。

“嘶 ——”

士兵先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愣住,动了动胳膊,惊喜地喊:

“不疼了!兰夜哥,你的灰雾能治伤?”

兰夜愣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灰雾在指缝间轻轻晃,像有了生命。

他忽然想起陆云许说过的话 ——

灰雾的本质不是腐蚀,是他内心的情绪,想守护时,它就会变成守护的力量。

银眼中泛起细碎的光,他声音放得很稳:

“以后大家的伤口,都可以找我处理,灰雾不会伤你们。”

就在这时,远处沙丘后传来 “沙粒滚动” 的轻响,不是风刮的,是人的脚步。

是燕云军的斥候!

兰夜心头一紧,立刻握紧死神镰刀,镰柄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他对士兵们比了个 “噤声” 的手势,又指了指左侧的沙坑。

士兵们瞬间矮下身,动作轻得像猫,阿武把短矛横在胸前,呼吸都憋住了,只有眼睛盯着沙丘方向。

两名燕云斥候从沙丘后探出头,头盔的阴影遮住半张脸,扫过防线时,目光落在兰夜身上 ——

一个银发散乱的少年,独自站在空地上,像块好啃的骨头。

他们对视一眼,咧嘴笑了,举着刀就冲过来,脚步踩得沙粒飞溅。

兰夜没有硬拼,反而故意把脚步放乱,像慌了神似的往后退,引着他们往沙坑方向靠。

斥候的刀劈过来时,带起的风都刮得脸疼,兰夜猛地侧身,借着转身的力道,掌心灰雾骤然收紧,凝成两道墨色细刃。

细刃像有眼睛似的,悄无声息缠上斥候的脚踝,猛地一扯。

“噗通!”

两名斥候重心一歪,双双摔进沙坑,坑底斜插的槐木杆瞬间刺穿他们的裤腿,尖梢抵住皮肉,疼得他们嘶喊出声。

躲在两侧的士兵立刻冲出来,锄头架在斥候脖子上,阿武踩着其中一人的后背,恶狠狠地说:

“动一下就扎穿你的喉咙!”

轻松制服两人后,兰夜走到沙坑边,灰雾在他周身转了一圈,带着冷意。

他看着坑底脸色发白的斥候,声音冷冽得不像个少年:

“回去告诉你们将领,黑风口有我守着,想过去,先问过我手中的镰刀和弟兄们的锄头!”

斥候们看着他银眼里的光,又扫过周围怒目而视的士兵,喉结动了动,吓得连连点头,连话都不敢说。

士兵们押着他们往沙丘外走,斥候的脚步都在抖,路过防线时,不敢再看兰夜一眼。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洒在黑风口的防线上,把沙粒染成暖橙,连歪扭的槐木杆都镀上了一层光。

兰夜靠在死神镰刀旁,镰刃插在沙里,他指腹摩挲着刃口残留的黑芒,那是陆云许留下的气息。

他望着第六城的方向,天边的云都被染成了红,不知道陆云许是不是已经到了医院,军医会不会用好药,金丹的裂缝能不能补上。

这些念头缠在心里,像沙粒钻进衣领,磨得人慌,可他攥了攥拳,又把慌意压下去 ——

他得守住这里,这是约定。

士兵们围坐在沙地上,有人在擦拭武器,磨尖的锄头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有人把干硬的麦饼掰成两半,塞给身边的伤兵;

赵叔坐在中间,正讲着陆云许的事,声音洪亮。

兰夜看着他们,周身的灰雾渐渐散开,变得像薄纱似的,轻轻笼罩着整个防线,连吹过的风都暖了些。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难 ——

燕云军可能带更多妖兽来,李三石的补给说不定是掺了更多石粉的药,甚至可能连麦饼都省了。

可他不怕。

他不再是那个躲在陆云许身后,怕灰雾伤着人的少年了。

身边有愿意跟着他拼的弟兄,心里有等着他回去的陆云许,还有十二城那些在各自岗位上硬扛的人。

黑风口的风又开始吹了,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刺骨,风里带着点夕阳的暖,拂过兰夜的银发。

他握紧手中的死神镰刀,银眼映着夕阳的光,光落在瞳孔里,像燃着的星。

他会守住这里,一天,两天,直到陆云许回来。然后一起,等北境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