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京畿繁华,越往西行,天地便愈发显得辽阔而苍凉。官道逐渐变得狭窄颠簸,两侧的景色也从肥沃的农田变为起伏的丘陵,最终化为一望无际的黄土与戈壁。狂风卷着沙砾,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子,刮在人的脸上,生疼。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气息,吸入口鼻,带着一股灼热感。
沈渊的队伍,便在这片仿佛没有尽头的黄褐色世界里,艰难前行。尽管早有准备,配备了面纱、水囊和应对风沙的衣物,但真正踏入这片土地,才能体会到西北环境的严酷。白日里烈日炙烤,夜晚却寒气刺骨,巨大的温差考验着每个人的体能和意志。
凤卿所在的马车始终平稳,仿佛不受外界恶劣环境的影响。陆小凤倒是依旧活泛,只是抱怨风沙太大,糟蹋了他的好酒(其实葫芦里装的是清水)。莫云轩和玄玑子则不时对照着隐月楼提供的地图,修正着前进的方向,避开几处标注的流沙区和风暴频发带。
按照地图指示和西域通译的指引,队伍沿着古商道的痕迹,朝着嘉峪关方向行进。沿途所见,愈发触目惊心。原本应该有些许人烟的驿站、村庄,大多已化为废墟,墙壁上留着干涸发黑的血迹,以及一些利爪撕扯般的恐怖痕迹,却罕见尸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拖走或“清理”掉了。
空气中,除了风沙的土腥气,更隐隐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腐臭。
“是那些鬼东西活动过的痕迹。”莫云轩蹲在一处废墟旁,检查着地面上几道非人的足印,脸色凝重,“看这规模和破坏程度,数量不少,而且……似乎比真定前线的更加‘活跃’。”
沈渊默默点头,他能感觉到,怀中绣春刀传来的警示性震颤,比在京城时更加频繁。这片土地,已经被“不死尸兵”的阴霾所笼罩。
五日后,队伍抵达了一处名为“黑石堡”的废弃军堡。这里曾是前朝抵御西域的一个小型要塞,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在风沙中诉说着沧桑。按照地图标注,此地是前往嘉峪关前最后一个可以稍作休整、补充水源的相对安全点。
然而,当队伍靠近黑石堡时,沈渊却猛地抬手,示意停止前进。
“有动静。”他眼神锐利,望向那片死寂的废墟。灵觉感知中,那里盘踞着数十道充满死寂与暴戾的气息!
不用沈渊下令,训练有素的缇骑们已迅速散开,占据有利地形,弩箭上弦,刀剑出鞘,警惕地注视着黑石堡。影刃的身影如同融化般消失在附近的阴影中,百草则迅速检查着随身的药物和解毒剂。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眯着眼看向堡垒:“啧啧,看来有‘朋友’抢先一步在这里安家了。”
凤卿的马车帘幕微动,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出:“阴邪之气甚重,小心应对。”
沈渊拔出绣春刀,刀身在西北炽烈的阳光下,泛着幽蓝与金芒交织的光泽。“准备战斗!云轩,带人占据制高点,用破邪星锥优先攻击!其余人,结阵防御,等我号令!”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就在队伍刚刚完成战术部署的刹那,黑石堡的废墟中,猛地传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嘶吼!数十道灰败的身影,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从断墙后、破窗内蜂拥而出!
它们与真定前线的“不死尸兵”外形相似,皮肤灰败,眼神空洞,但动作似乎更加迅捷,指甲乌黑尖长,口中滴落着腥臭的黏液,发出“嗬嗬”的怪响,朝着队伍疯狂扑来!
“放箭!”
莫云轩一声令下,占据了几处残破箭塔和高墙的缇骑,立刻扣动了弩机!数十支特制的、箭头经过加固的弩箭呼啸而出,精准地射向那些尸兵的要害!
然而,令人心惊的是,这些弩箭射在尸兵身上,虽然能造成伤害,甚至将其射倒,但大多数尸兵只是身形一顿,便又挣扎着爬起,继续冲锋!唯有少数被射中眉心或心口的,才彻底倒地不起!
它们的防御力,似乎更强了!
“果然有古怪!用星锥!”沈渊厉喝。
早已准备就绪的神射手们,立刻激发破邪星锥!
“咻咻咻——!”
道道金芒电射而出!
效果立竿见影!被星锥命中的尸兵,无论命中何处,动作都会瞬间僵硬,眉心符印碎裂,心口冒出黑烟,随即瘫软倒地!
然而,尸兵的数量不少,且速度极快,星锥射手数量有限,无法瞬间消灭所有。仍有近二十具尸兵冲破了远程火力,嚎叫着扑向了结阵的缇骑!
“结圆阵!御敌!”带队百户怒吼。
缇骑们刀盾并举,结成紧密的防御阵型,与冲来的尸兵狠狠撞在一起!
金铁交鸣声、嘶吼声、怒吼声瞬间响成一片!
这些尸兵力量奇大,不畏疼痛,攻击方式更是疯狂,直接用身体撞击盾牌,用利爪撕扯,甚至张口撕咬!缇骑们虽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但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下,阵线也开始动摇,不断有士兵被巨大的力量震退,或是被利爪划伤!
沈渊眼神一寒,身形如电射出!绣春刀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刀光过处,一名尸兵的头颅冲天而起!但那无头的尸体竟仍向前冲了几步才倒下!
“攻击眉心或心口!别的地方没用!”沈渊大喝提醒,同时刀势展开,如同虎入羊群,专门寻找尸兵的弱点攻击,刀光闪烁间,又有两具尸兵被摧毁核心倒地。
陆小凤也加入了战团,他的“灵犀一指”神妙无比,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精准地点在尸兵的眉心符印之上,指力透骨,瞬间便让其僵直毙命,效率极高。
影刃如同鬼魅,在战场边缘游走,手中短刃每次闪现,必有一具尸兵的眉心多出一个血洞。
有了沈渊、陆小凤和影刃这三个高手的加入,战局瞬间扭转。剩余的尸兵很快被清理一空。
战斗结束,缇骑们开始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清点下来,有三人阵亡,十余人受伤,所幸伤势不算太重,且百草检查后确认,伤口并未感染那种诡异的尸毒,显然“破邪星锥”的力量在一定程度上净化了邪气。
沈渊站在一具被摧毁的尸兵旁,蹲下身仔细检查。他发现,这具尸兵心口的“尸核”颜色比真定前线的更加深邃,几乎变成了纯黑色,而且其中蕴含的阴邪死气也更加浓郁精纯。
“看来,‘天尊’在西北投入的,是‘升级’过的版本。”陆小凤也凑了过来,用树枝拨弄着那黑色尸核,啧啧道,“这帮妖人,倒是挺会‘精益求精’。”
沈渊站起身,望向黑石堡深处,眉头紧锁。这里只是一个前哨,就遇到了强化版的尸兵,那么嘉峪关外,乃至星陨戈壁深处,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什么?
“清理堡垒,检查水源,在此休整一夜,明日再出发。”沈渊下令。队伍需要恢复体力和处理伤员。
然而,就在众人开始清理堡垒,寻找可用水源时,负责警戒的缇骑突然发出了警报!
“大人!西边!有情况!”
沈渊和陆小凤立刻跃上残破的堡墙,向西望去。
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沙尘滚滚,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队伍,正朝着黑石堡的方向疾驰而来!他们并未打任何旗帜,衣着也与中原和西域常见部族不同,多为皮袄,头戴毡帽,为首者的坐骑旁,似乎还悬挂着一面绣有某种……弯月与狼头图案的旗帜!
弯月银狼!
是那个神秘莫测的“银狼部”!
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敌是友?
沈渊握紧了绣春刀,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刚刚结束一场恶战,新的不速之客便已兵临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