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耳机里还回荡着那句话。
“我们听见你了。”
不是录音,也不是幻觉。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就在我耳边,带着一点电流的杂音,但语气很稳,像有人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说:别怕,我在。
我坐在指挥台前,手指停在键盘上,卫衣帽子滑到脑后也没去拉。屏幕上是周小雅刚传来的会议录像,最后一帧定格在她额头银点发亮的画面。我看了三遍,然后深吸一口气,敲下启动指令。
“行了,既然你们都听见了,那就让我把你们连起来。”
织网者系统开始响应,银色数据流从主控台蔓延开来,在空中形成一张半透明的光网。一个个光点陆续亮起,绿色的是已登记宿主,红色的是失控信号。全球地图缓缓展开,亚洲、欧洲、非洲……绿点越来越多,像夜里被一盏盏点亮的路灯。
“成了。”我低声说,“真他妈……连上了。”
杨默拄着扳手走过来,站在我身后。他右手指节有点抖,大概是旧伤又犯了,但没吭声。他盯着屏幕,忽然皱眉:“北极怎么是黑的?南美那边也断了?”
我调出日志,发现两处信号被高阶加密屏蔽,像是被人用厚布盖住了摄像头。我正准备溯源,警报突然响了。
“警告:检测到外部入侵,攻击源指向ALphA残余服务器群,载荷为‘活性剥离弹’远程启动程序’。”
我猛地坐直:“他们要强行剥离神器?”
杨默骂了一句,一巴掌拍在操作台上:“操!这帮疯子真敢干!”
我立刻切换防御协议,但入侵代码太狠,像一群蚂蚁顺着数据线往里钻。
我一边清缓存一边手动封端口,额头开始冒汗,双手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但我不敢停下。
就在这时,织网者的虚影突然扭曲,银色数据流凝成一个人形。
是杨建国。
他的脸一半是机械音的冷光,一半是温和的人声。两种声音交替响起:“阻止……剥离弹……所有宿主都会死……”
我抬头:“怎么阻?权限不够!”
虚影抬手指向我:“你是织网继承者……权限已授……但时间只剩七分钟。”
话音落下,他的影像开始闪烁,像信号不良的老电视。
我咬破嘴唇,顾不上疼,双手疯狂敲击键盘。必须抢在剥离程序激活前,把反向信标发出去。我打开广播通道,接入所有绿点宿主的数据流,输入指令:
“所有人听着,我是沈皓。现在开始执行‘节点锁定’,不要反抗系统推送,那是保护程序。如果你们感觉到神器有抽离感,立刻按我说的做——握紧它,心里想着你为什么留着它。不管是因为想保护谁,还是不想再躲了,都给我死死记住那个念头。它能挡住剥离。”
杨默站在我旁边,声音压得很低:“行不行?”
“不知道。”我盯着倒计时,“只能赌一把。”
屏幕上的绿点开始波动,有些宿主在接收指令后立刻回应,有些则陷入延迟。我看到东京有个光点闪了几下,突然稳定下来——是之前登记过的便利店店员,他绑定了会自动报警的门铃。他回传了一段文字:“收到。我女儿明天生日,我还答应给她做咖喱饭。”
另一个在柏林的宿主回了语音:“我这儿信号弱,但能听清。我不会放手,这把伞救过三个流浪汉。”
我眼眶有点热,但没时间管这些。剥离程序的倒计时还在走:6分12秒、6分11秒……
突然,北极的黑区里跳出一段加密信号,速度快得几乎抓不住。我立刻追踪,发现它正试图绕开主网,直连南美的备用发射井。
“他们有两个发射点!”我喊,“一个在加拿大北部,一个在智利山区!想双线启动!”
杨默盯着那串跳动的坐标,脸色发沉:“难怪要屏蔽信号,他们早就在布局。”
我切到深层协议,把自己的神经接口调到极限。织网者开始反向扫描,终于锁定了ALphA的主控终端。界面弹出一行字:
【确认启动反向信标?此操作将暴露你的位置,且不可撤销。】
我看了眼杨默。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扳手轻轻放在操作台上,像是在说:你决定。
我按下确认。
瞬间,我的名字和坐标被推送到全球宿主网络。同时,反向信标启动,一道加密波纹从我这里扩散出去,像一张无形的网,罩住所有绿点宿主。
屏幕上的绿点开始同步闪烁,像是在回应我。
日本、德国、肯尼亚、巴西……一个个宿主主动接入防御链,用自己的神器撑起数据屏障。有个老太太甚至把她绑定的电热水壶接上了网,留言说:“这壶陪我熬过三十年夜班,谁也别想拿走。”
剥离程序的进度条卡住了。
59%、58%……开始回落。
但就在这时,织网者的虚影剧烈晃动,杨建国的声音断断续续:“小心……他们……有后门……”
我还没反应过来,主控台突然黑了一下。
再亮起时,界面变了。
不是我们的系统。
是ALphA的控制面板。
倒计时重新出现,但这次是红色的,数字从10开始往下跳。
10、9、8……
杨默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这是什么?”
ALphA显然早有预谋,他们不甘心失败,竟想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毁灭所有宿主的神器。
我盯着屏幕,喉咙发紧:“他们用我的接入当跳板,反向植入了触发程序。这不是剥离弹……是湮灭协议。一旦归零,所有联网宿主的神器都会自毁。”
7、6、5……
我猛地拔掉主控台的电源线,但没用。程序已经脱离物理设备,直接跑在织网者的数据流里。
“只有我能关。”我说,“必须用织网继承者的权限,在归零前输入终止码。”
“你知道密码?”
“不知道。”我摘下眼镜,擦了下汗,“但我爸留给我的日志里提过一次。他说,终止码不是数字,是三个字。”
4、3……
“哪三个字?”
我闭上眼,脑子里闪过小时候父亲修收音机的样子。他总说一句话,每次说完,收音机就能响。
我睁开眼,对着织网者大声说:
“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