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发”建材店的监控录像,如同一个吝啬的施舍者,只给出了惊鸿一瞥,便迅速关上了线索的大门。那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神秘同行者,在与张强一同消失在监控死角的小巷后,仿佛人间蒸发。陈凯带领技术团队,调取了周边所有可能拍到的公共监控、商铺自设摄像头,甚至几个交通卡口的违章拍摄记录,进行了长达三十六小时不眠不休的筛查比对,结果却令人沮丧——没有任何一个镜头再次捕捉到那个符合其体态特征的身影。
“这个人反侦察能力极强,”陈凯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沙哑地向陆野汇报,“他对那片区域的监控布局了如指掌,选择的路线都是盲区。而且,离开小巷后,他很可能迅速更换了外套,或者采用了我们暂时没想到的交通工具,比如……一辆事先准备好的、没有牌照或者套牌的车。”
线索在这里硬生生断裂。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原本以为找到了突破口的兴奋感,被现实的冰冷墙壁撞得粉碎。
“难道我们只能被动地等他从别的线索里冒出来?”刘猛有些焦躁地用手指敲着桌子。
陆野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白板前,目光落在“神秘同行者”几个字上,然后用红笔在旁边画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他不会凭空消失。既然监控找不到,我们就换条路。周婷,李伟,张强社会关系那边,有没有关于这个‘高个子朋友’的任何信息?哪怕只是模糊的描述?”
周婷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困惑:“我们几乎把他所有的社会关系都过了一遍筛子,牌友、债主、甚至他常去的小卖部老板。没有人提到张强近期认识这样一个身材偏高、看起来可能有点力气的‘新朋友’。他的人际圈子很固定,基本都是赌场里认识的狐朋狗友,或者追债的。这个人……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一个与张强社会圈毫无交集的神秘人,却能陪同他去购买后来用于捆绑他自己的麻绳?这本身就极不合理。要么,此人是张强极其隐秘的关系,隐秘到无人知晓;要么,他用了某种方法,在极短时间内取得了张强的信任,或者……胁迫了张强。
“还有一种可能,”一直沉默的林婉突然开口,她指着白板上“绳结”和“螺纹钢”的线索,“这个人的专业性,可能体现在另一个层面。他不需要是张强的‘朋友’,他可以是……某个‘业务’的接洽人。”
陆野目光一凝:“说下去。”
“张强是个赌徒,欠下巨债。他有没有可能,为了搞钱,参与了某些超出他能力范围的‘活’?比如,替人运输违禁品?或者,作为中间人牵线搭桥,结果卷入了黑吃黑?”林婉分析道,“这个神秘人,可能就是雇佣他或者与他交易的人。购买麻绳,或许是‘业务’需要的一部分,张强自己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这绳子最终会用在自己身上。”
这个角度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如果张强之死不是简单的仇杀或债主逼债,而是与某桩更隐蔽的非法交易有关,那么调查方向就需要大幅调整。
“查张强最近几个月的所有资金往来,尤其是大额入账,或者频繁的小额异常收入。查他的通讯记录,除了熟人,有没有频繁联系的陌生号码,特别是案发前那段时间。”陆野立刻下令,“同时,老陈,你们排查那片待拆迁区的时候,除了寻找第一现场,也留意有没有可能用于临时储存、交易违禁品的空屋或地下室!”
就在这时,陆野的手机响了,是法医老白打来的。
“陆处,尸检有进一步发现。”老白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专业性的肯定,“我们在死者张强的指甲缝里,提取到了一些非常微小的、非他本人的皮肤组织和衣物纤维!皮肤组织的dNA正在紧急比对,但需要时间。而那些衣物纤维……初步判断,是一种比较少见的、混纺了某种高性能材料的工装布料纤维,耐磨性和抗撕裂性很强,通常用于某些特殊行业的户外作业服。”
指甲缝里的证据! 这几乎是搏斗中才会留下的!张强在被控制前,很可能与凶手发生过近距离的肢体冲突!
“能确定纤维的具体来源吗?哪种行业?”陆野追问。
“还需要更精细的色谱和材质分析,但方向可以锁定在野外勘探、长途运输、建筑工地的某些特殊工种,或者……航运码头装卸等范围。”老白回答。
航运码头……这个关键词再次出现,与之前绳索专家对绳结的判断(常用于航运)形成了呼应。
“立刻将纤维样本送去做最精细的成分分析!dNA比对优先处理!”陆野挂断电话,立刻将这一新发现通报给所有人。
凶手的轮廓,似乎又清晰了一点点:一个可能从事与航运、野外作业或特殊建筑工种相关,穿着特定工装,与张强可能存在某种非法交易关联,并且与张强发生过搏斗的高个子男性。
然而,就在团队准备沿着这些新线索深挖时,一个更加令人意外的消息传来——负责排查张强银行流水的侦查员报告,在张强失踪前一周,他的账户并没有收到任何可疑的大额款项,反而有一笔三万元的资金,从他一个几乎不用的旧账户里,转给了一个名为“李秀英”的陌生账户。经查,李秀英是一个远在南方某小城的普通农妇,与张强毫无社会关系可言。
这笔莫名其妙的转账,是为了什么?是封口费?是支付某种“服务”的定金?还是……背后隐藏着更复杂的资金流向?
线索越来越多,却如同散落的珍珠,缺少一根能将其串联起来的主线。而那个神秘的“同行者”,依旧隐藏在迷雾深处,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