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小寒。太极殿内炭火烘得人额角渗汗,但文武百官噤若寒蝉。兵部尚书呈上的《北疆大捷叙功册》摊在龙案,朱笔悬在封镇北王四字上已半炷香。
陈卿年未及而立,封异姓王恐非祖制。首辅王文谦须发皆白,笏板敲地有声,太祖遗训,非皇族不王。
吏部尚书出列反驳:陈强两定北疆,诛灭混沌源头,功在千秋。若赏不配功,寒了将士之心。
都察院左都御史冷笑,据闻狼神谷缴获的混沌晶核下落不明,数万金帐俘虏尽数坑杀——这般杀性,封王恐生祸端。
陈强立在武官首列,目光扫过御史袖口若隐若现的蟠龙暗纹——那是三皇子府上门客的标记。丹墀右侧,大皇子一系的将领们按刀不语;左侧文官堆里,二皇子岳父正与户部侍郎交换眼色。
启奏陛下。钦天监突然出列,昨夜天象示警,紫微星旁煞星冲宫。星书有云:将星过盛,主刀兵之灾
殿内哗然。陈强认出这监正是十年前因贪污星象仪器被自己参劾的旧敌。他余光瞥见龙椅旁的掌印太监微微颔首——司礼监也出手了。
陈爱卿。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朕闻你军中擅用冥罗教邪阵,可有此事?
回陛下,乃改良版净域阵。陈强呈上阵图,去其阴毒,存其净化之效。阵眼需噬源珠催动,他人无用。他刻意亮出怀中珠体,珠光掠过几位皇子时,三皇子袖中玉佩骤然发烫——那是混沌法器共鸣的反应。
争论持续至午时。主张封王与反对者势均力敌,直到内侍急报北疆六百里加急:金帐残部拥立新可汗,集结三十万联军反扑。
此事容后再议。皇帝扔下朱笔,陈强即日返北疆镇守,爵位待凯旋再定。
退朝钟响时,三皇子经过陈强身侧,玉带扣擦过噬源珠:伯爷好自为之,北疆风大易着凉。
陈强握紧珠体,感受到朝堂暗流比狼神谷的混沌更凶险。
正月初六,大雪。
陈强解下镇渊伯的紫绶金印,整齐叠放在兵部衙门的紫檀案上。虎符与帅旗并排搁置,玄铁兵符表面还带着北疆的风霜刻痕。
陛下尚未准奏。兵部尚书抚着案上辞表,墨迹未干。
北疆已定,臣使命已毕。陈强褪下武官袍服,内衬布衣肩部有箭疮渗出的淡血痕。他取出一枚木匣,推开匣盖,里面是誊抄完整的《北疆防务要略》与《混沌应对策》。
尚书长叹一声,终在文书用了印。出衙门时,风雪扑满襟袖,陈强在石阶前微顿,卸甲士兵正抬着赏赐的金帛鱼贯而出,他侧身让过队伍。
皇城西南角的静心苑久未启门,锁簧锈涩。陈强扫净石凳积雪,独坐至日暮。掌灯时分,老仆送来密信,火漆印是薛师标记。信中只八字:群狼环伺,退步即生。
次日黎明,陈强布衣笠帽,单骑出永定门。守门校尉验过文书,低声提醒:三皇子府上昨夜宴请枢密院使。陈强颔首,策马转入官道旁小径。
七日后,皇陵在望。青瓦红墙隐在柏树林中,巡陵卫验过令牌,指向西山脚下一处院落:按规制,镇守使居于此。
石屋简朴,但梁柱用的是百年铁木。陈强推开后窗,正对龙脉主峰。噬源珠在怀中泛起温热,与山腹中某种波动隐隐呼应。他取出狼神谷所得的纯净晶核,埋在院中枣树下。
当夜,他依《镇元秘典》之法,以蚀劲探查地脉。真气游走三周天,果然在皇陵下方百丈处,触到一道混沌侵蚀的旧伤——正是当年冥罗教作乱时残留的暗痕。
二月惊蛰,雷声滚过山峦。陈强在静心苑原址结庐而居,每日拂晓练拳,午后修复地脉暗伤。偶尔有巡陵卫听见院中隐约传来金石相击之声,似在演练某种失传的武学。
他不再过问朝局,但每有驿马驰过山道,依旧会抬眼一瞥方向。噬源珠在夜深人静时,常映出星图流转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