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帆与吴荣离开那藏匿财宝的水潭,踏着暮色,向着古墓旁那处看守俘虏的农屋行去。
尚未走近,便见农屋前的空地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正是那一百六十名负责在此轮值守卫的镖师。
他们显然早已得到消息,此刻见到奕帆的身影,立刻齐刷刷地抱拳躬身,声浪如同平地惊雷,在这寂静的山谷中轰然炸响,震得林间宿鸟纷飞:
“恭迎总镖头!”
声振寰宇,气势雄壮,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尊敬与激动。
奕帆心中亦是激荡,抱拳环施一礼,朗声道:“诸位兄弟!辛苦了!
奕某来迟,让大家在这深山之中度过年节,心中甚是不安!”
“愿为总镖头效死!”
众镖师异口同声,眼神炽热。
对他们而言,能在此地为总镖头守护如此重要的秘密,本身就是一种信任与荣耀。
农屋之内,被单独关押在里间的苏显儿,正倚着冰冷的土墙,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铺草。
她被囚于此已近三月,虽未受苛待,饮食无忧,但这失去自由、前途未卜的日子,终究是煎熬的。
尤其是每当夜深人静,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在大散关惊鸿一瞥的挺拔身影,以及他谈笑间破灭陕甘分舵的卓绝风姿。
此刻,骤然听到外面那山呼海啸般的“恭迎总镖头”,她娇躯猛地一颤,霍然起身,快步来到门边,透过狭窄的缝隙向外张望。
当看到那个朝思暮想、俊朗如玉的身影真的出现在暮色中时,她只觉得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随即又狂跳起来,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上一抹动人的红晕,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与一种近乎本能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期待。
“他……他终于来了!”她心中呐喊,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在她身旁,同样被囚禁的功法长老余倩,则显得平静许多。
她只是微微侧耳倾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带着几分成熟风韵的笑意。
她抬手理了理略有散乱的鬓发,虽然身着囚服,未施粉黛,但那股子由内而外散发的妩媚与历经世事的沉稳气质却难以掩盖。
她心中暗忖:“等了这么久,正主总算露面了。
哼,老娘虽已是半老徐娘,但姿色身段自信不输于那些黄毛丫头,更何况……男人嘛,哪有不吃腥的猫?
就看这位年轻的奕总镖头,是不是那不解风情的鲁男子了。”
她对自己的魅力,依旧保有相当的自信。
屋外,奕帆与众人寒暄几句,感受到这热烈的气氛,又见天色已晚,众人皆未用饭,便笑着对刘正派在此地的负责人,一位姓韩的镖头吩咐道:“韩镖头,劳烦派二三十位手脚麻利的兄弟,去附近山林里转转,打些山鸡、山鹿之类的野味回来。
大家今晚就在这谷中空地,升起篝火,我们来个烧烤晚会,也算弥补一下兄弟们年节未能回家的遗憾!
限一个时辰内回来,可有问题?”
韩镖头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抱拳洪亮应道:“总镖头放心!这终南山里别的没有,野味管够!
兄弟们,抄家伙,跟我走!”
当下便点了三十名精干镖师,带着弓箭绳索,兴冲冲地没入了暮色笼罩的山林之中。
安排妥当,奕帆对吴荣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走向那间关押着苏显儿和余倩的农屋里间。
奕帆示意守在门口的几名镖师暂且退到屋外远处等候。
推开略显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泥土和淡淡脂粉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仅有一盏油灯如豆,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借着这光,奕帆看清了屋内的两名女子。
靠近门边的一位,年纪稍轻,约莫十七八岁,身穿一件略显宽大的粗布衣裙,却难掩其窈窕身姿。
她眉眼如画,肌肤胜雪,尤其那双眸子,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奕帆,眼波流转间,带着七分妖娆,三分怯怯,竟与在北京的苏媚儿有八九分相似,只是少了几分苏媚儿那种浸入骨子里的媚态,多了几分清澈与未经世事的娇憨。
此女正是苏显儿。
而在她身后稍远处,慵懒地靠坐在土炕边的,则是功法长老余倩。
她看起来二十六七岁年纪,穿着一身同样朴素的灰色衣裤,却将其饱满傲人的身材勾勒得曲线毕露,前凸后翘,充满了成熟女子特有的风韵。
她的面容极美,眉眼间带着一丝慵懒与漫不经心,五官精致得如同后世某位以美貌着称的女星(犹如大幂幂),即便身处囚室,依旧难掩其艳光。
此刻,她正用一双含情目,似笑非笑、直勾勾地看着奕帆,那眼神仿佛带着钩子,饶是奕帆心志坚定,与吴荣对视一眼,也不禁觉得头皮微微发麻,心中暗呼“厉害”。
而在苏显儿和余倩眼中,逆着门口微弱光线的奕帆,身形挺拔如松,面容俊朗如玉,剑眉星目,气质沉静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与自信,简直如同古籍中描述的潘安再世,完美地契合了她们内心深处对理想男子的所有想象。
苏显儿只觉得芳心如同小鹿乱撞,几乎要跳出胸腔,脸颊滚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余倩亦是心中暗赞:“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难怪能搅动风云,连教主都在他手上吃了大亏!
这等人物,我囚禁于此,岂非暴殄天物?”
奕帆定了定神,清咳一声,打破了这略显诡异暧昧的沉默,开门见山问道:“两位,在下奕帆。
冒昧请问,天魔教在陕甘地区,除了已被剿灭的此处,可还有其他隐秘分舵?”
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余倩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道:“不知哪位是余倩余长老?”
余倩闻言,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磁性,她稍微挺直了腰肢,使得胸前的曲线更为惊心动魄,她顿首,眼波流转,直勾勾地看着奕帆道:“本长老就是余倩。
啧啧,你就是那个把我们关在这里几个月的奕帆奕总镖头?
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帅气,真真是让老娘……日思夜想了几个月呢!
哈哈哈……”
她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半晌才止住笑声,目光灼灼地盯着奕帆,道:“你还知道来看我们?
说说,我们那位英明神武的孙大教主,是不是已经栽在你手里了?
这都快半年了,总部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我们没看错你,奕帆,你确实不错,比老娘之前想象的还要好!”
她语气一顿,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豁出去的泼辣道:“老娘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谁也没服过,没想到这次是真栽在你手里了,输得心服口服!
来,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
你关了我们这么久,不可能只是为了养着我们玩,然后再杀了吧?
直接说,要我们做什么?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想把我们赏给你手下那些糙汉子,对不起,我们拒绝!
老娘和显儿宁可咬舌自尽,也绝不会去伺候你的手下!”
她这番话说的又快又急,既表明了态度,又隐隐带着一丝试探与……挑逗?
一旁的苏显儿,从奕帆进门开始,目光就未曾离开过他半分。
此刻听到余倩如此直白大胆的话语,她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只是用那双迷离如秋水般的眸子,含情脉脉、欲语还休地望着奕帆,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句缠绵的嗔怨道:“你……怎么才来!”
奕帆被这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大胆直白的女子弄得有些招架不住,尤其是余倩那火辣辣的目光和苏显儿那无声的控诉,让他颇感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对吴荣低声道:“大哥,劳烦你在门口守着,我单独跟她们聊聊。”
吴荣会意,同情地看了奕帆一眼,忍着笑意,转身出了里屋,并顺手带上了房门,亲自守在门外。
屋内只剩下奕帆与苏余二女,气氛更加微妙。
奕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异样,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视余倩道:“余长老倒是快人快语。
孙济世虽未死,但其在京城的阴谋已被我挫败,如今如同丧家之犬,天魔教总坛亦元气大伤。
你们被囚于此,是因其作恶多端,牵连所致。
但我奕帆行事,亦非嗜杀之人。
关押你们数月,一是查明真相,二是观其后效。”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道:“如今看来,二位在此倒也安分。
我且问你们,可愿洗心革面,脱离天魔教,从此遵纪守法?”
余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扭动着腰肢,向前走了两步,离奕帆更近了些,吐气如兰道:“奕总镖头,你这话说的……我们如今已是阶下之囚,生死都在你一念之间,还有什么愿不愿意的?
只是,这‘洗心革面’……总得有个去处吧?
难不成你放了我们,让我们自生自灭?还是说……”
她拖长了语调,眼神愈发勾人,道:“奕总镖头身边,缺个端茶送水、铺床叠被的人?”
苏显儿也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吟,却异常坚定道:“我……我愿意跟着你……无论做什么……”
她说完这句,已是羞得低下头,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奕帆看着眼前这两位,一个热情似火,大胆泼辣;一个清纯娇憨,情根深种。
他心中不由苦笑,这还真是……桃花劫不成?
他定了定神,正色道:“既然二位有意弃暗投明,我奕帆亦非不能容人之人。
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走到余倩面前,目光如电,仿佛能看透人心道:“余长老,你修炼的‘九阴白骨爪’,招式狠辣,却只得其形,未得其神。
盖因你缺少了与之匹配的玄门正宗内功心法,强行修炼,不仅难臻化境,久而久之,更会损伤经脉,有害无益。”
余倩闻言,浑身剧震,脸上的媚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震惊与骇然!
“你……你怎么知道?!”
这“九阴白骨爪”乃是她压箱底的绝技,修炼中的隐患连教主孙济世都未必清楚,竟被奕帆一眼看穿!
奕帆不答,只是缓缓念出一段口诀,正是《九阴真经》中筑基培元、调和阴阳的入门心法。
这段口诀虽短,却字字珠玑,直指玄门要义,瞬间点破了余倩修炼中多年不解的关隘与隐患!
余倩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细细品味着那段口诀,只觉得以往修炼中诸多滞涩难通之处,竟豁然开朗!
她猛地抬头,看向奕帆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感激,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折服!
“噗通”一声,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天魔教长老,竟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对着奕帆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真诚与激动道:“奕总镖头!
不,主人!
余倩有眼无珠!
此前多有冒犯!
您竟以如此神功心法相授,点醒梦中之人!
此恩如同再造!
余倩在此立誓,愿洗心革面,脱离魔教,从此追随主人左右,为奴为婢,任凭驱策,绝无二心!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她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再无半分之前的轻浮媚态。
奕帆伸手虚扶道:“余长老请起。
既愿归顺,便是我奕帆的人,日后称我公子即可,不必行此大礼,亦不必为奴为婢。
望你善用此心法,走上正道。”
“是!公子!”余倩起身,眼中已满是敬畏与忠诚。
奕帆又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苏显儿,温和问道:“苏姑娘,我且问你,在北京中华商号的苏媚儿,可是你的妹妹?”
苏显儿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点头,眼中流露出关切:“是……是的,公子,媚儿是我嫡亲的妹妹。
她……她还好吗?”
“她很好。”奕帆微笑道,“如今她在北京,与我结义三哥唐江龙情投意合,相处甚欢。”
“唐江龙?可是那位风流倜傥、机智过人的唐公子?”
苏显儿显然也听过唐江龙的名头,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真心为妹妹高兴的笑容,道:“媚儿能得唐公子青睐,那是她的福分,太好了!”
她自幼与妹妹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听闻妹妹有了好归宿,心中大石落地。
然而,轻松之后,她心中那份对自身命运的忐忑再次涌上心头。
她抬起盈盈如水的眸子,怯生生地望着奕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道:“公子……那……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这个问题,她已在心中问了无数遍。
奕帆被她问得一怔,看着她那副我见犹怜、全然依赖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沉吟片刻,只好暂时转移话题,问道:“你和你妹妹苏媚儿,修炼的可是‘玄冥神掌’?”
苏显儿乖巧点头道:“是的公子。这‘玄冥神掌’乃是我们师傅传授。
师傅她老人家去年已然寿终正寝。
她曾说,这掌法秘籍是她早年游历西域时偶然所得。”
奕帆颔首,心中了然。
“玄冥神掌”至阴至寒,威力奇大,但练到高深境界亦需相应内功调和,否则寒毒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他暗自记下,日后或需留意。
话题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点。
苏显儿见奕帆不语,心中愈发凄惶,她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向前一步,几乎要碰到奕帆的衣角,仰着俏脸,泪光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却异常坚定道:“公子,显儿……显儿自知身份卑微,又是戴罪之身,不敢奢求什么。
但自大散关初见,显儿心中便再也忘不了公子身影。
这数月囚禁,更是日夜思念。
显儿别无他求,只愿这一世能跟在公子身边,为公子端茶递水,铺床叠被,哪怕只是做个粗使丫鬟,也心甘情愿!
求公子……不要赶我走……”
说到最后,已是语带哽咽,梨花带雨,令人心碎。
奕帆看着眼前这情深意重、姿容绝世的少女,再想到外面那个风情万种、已然归心的余倩,心中不由暗叹一声。
他并非铁石心肠,更非坐怀不乱的圣人。
此二女虽出身魔教,但观其言行,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尤其是苏显儿,更是一片痴心。
如今她们真心归附,若断然拒绝,恐生变故,亦非仁者所为。
他沉吟良久,终于轻叹一声,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显儿,又对余倩道:“罢了。既然你们真心归顺,过往之事,便一笔勾销。
你们暂且跟在我身边,余长老可协助处理一些事务,苏姑娘……也先随行。
待观察些时日,再行安排。
明日,你们便随我与吴大哥一同前往大散关。”
说着,他取出钥匙,亲自为二人打开了脚镣手铐。
苏显儿闻言,如同听到了世间最美好的仙音,破涕为笑,激动得再次跪下道:“多谢公子!
显儿定当恪守本分,绝不给公子添乱!”
余倩也躬身道:“谨遵公子之命!”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阵阵喧闹声与诱人的烤肉香气。
一个时辰已过,韩镖头等人满载而归,不仅打到了八只肥硕的山鸡、三头健壮的山鹿,竟还幸运地猎到了一头不小的野猪!
谷中空地上,几堆巨大的篝火已然熊熊燃起,镖师们正兴高采烈地将处理好的野味架在火上烤制,油脂滴落在火堆中,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四溢,气氛热烈非凡。
奕帆见状,对二女道:“走吧,一起出去,也让大家认识一下新的同伴。”
他带着余倩和苏显儿走出农屋。屋外的众镖师见到总镖头出来,还带着那两个被囚许久、如今却已除去镣铐、容光焕发的女子,皆是一愣。
奕帆朗声对众人道:“诸位兄弟!给大家介绍一下!
这位是余倩余女士,这位是苏显儿苏姑娘!
她们已幡然醒悟,决定脱离天魔教,洗心革面,从此归顺于我奕帆!
日后便是自己人,还望诸位兄弟和睦相处!”
众镖师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他们久在江湖,深知“浪子回头金不换”的道理,更何况是总镖头亲自招揽的人?
当下便有不少人笑着打招呼:
“欢迎余女士!”
“欢迎苏姑娘!”
“总镖头威武!”
余倩和苏显儿何曾受过如此多善意目光的注视?
尤其是苏显儿,羞得躲到了奕帆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
余倩则大方许多,笑着向众人抱拳致意,很快便与几个性格豪爽的镖师聊了起来。
又过了约莫两刻钟,烤肉已然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韩镖头亲自割下最肥美的鹿腿和鸡翅,撒上精细的盐巴,首先献给奕帆、吴荣以及余倩、苏显儿。
奕帆接过,对众人高声道:“兄弟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今晚肉管够,大家放开吃,不醉不归!”
“多谢总镖头!”
欢声雷动,众人纷纷围拢到篝火旁,大快朵颐起来。
山谷之中,篝火熊熊,肉香酒香弥漫,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仿佛将冬日的严寒都驱散了几分。
席间,奕帆宣布了另一项决定道:“诸位兄弟,此地之事已了。
明日一早,大家便可解散,返回西安中华镖局报到!
每人发放二两银子,作为路费盘缠!”
此言一出,更是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众镖师无不欢天喜地,既能回家与亲人团聚(或继续行镖),还有额外的赏钱,对奕帆的爱戴之情更是溢于言表,纷纷举着酒碗(以水代酒居多)向奕帆敬酒,场面热烈而温馨。
夜色渐深,篝火依旧明亮,映照着每一张满足而兴奋的脸庞。
奕帆看着这和谐的一幕,看着身旁已然归心的余倩和苏显儿,心中对明日的大散关之行,以及更遥远的江南蓝图,充满了更多的期待与把握。
这终南山的夜晚,因着人心的凝聚,而显得格外温暖与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