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
重组后的“猎狐”专用训练区。
气氛与以往有些不同。
少了些老队员熟悉的、带着点散漫的默契。
多了些新队员紧绷的、带着试探和竞争的生涩。
融野拄着手杖。
站在场地中央。
那双蓝红异瞳如同探照灯。
扫过面前列队站立的二十余名队员。
老面孔剩下不到一半。
凌风、凌雨站在队首。
还有几个从上次劫难中恢复过来的骨干。
更多的是新鲜的面孔。
年轻。
眼神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传闻中那些血腥过往的敬畏与不安。
“立正——!”
凌风吼了一嗓子。
声音洪亮。
带着刻意营造的肃杀。
队员们条件反射般挺直背脊。
融野没说话。
只是慢悠悠地。
拄着手杖。
沿着队列。
一瘸一拐地走着。
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哒。
哒。
哒。
在寂静的训练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他走得很慢。
目光在每一张脸上停留。
新队员们被他那异瞳看得有些发毛。
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老队员们则神色复杂。
他们见过融野疯狂战斗的模样。
也见过他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样子。
此刻看着他带着满身未愈的伤。
以一种近乎残破的姿态站在这里。
心中不免唏嘘。
终于。
融野走到了队列尽头。
他转过身。
面向所有人。
“我叫融野。”
他开口。
声音不算大。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嘈杂的平静。
“代号‘红狼’。”
“以后……
是你们的教官。”
他顿了顿。
异瞳扫过全场。
“我知道。
你们当中有些人听过我的名字。
有些……
可能还听过一些不太靠谱的传说。”
他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忘了它们。”
“在这里。
你们只需要记住三点。”
他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
服从命令。”
竖起第二根。
“第二。
相信你的战友。”
竖起第三根。
“第三……”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如同出鞘的刀。
“活着。”
“想尽一切办法。
活着完成任务。
活着回来。”
“死了的英雄……
屁用没有。”
他的话很糙。
甚至有些刺耳。
但却像重锤。
狠狠砸在每个新队员的心上。
活着……
比什么都重要。
“猎狐……”
融野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经历过什么。
你们有些人知道。
有些人不知道。”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从今天起。
你们就是新的‘猎狐’。”
“你们将要面对的……
可能不再是普通的罪犯。”
“而是……
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
藏在阴影里的……
东西。”
“它们可能很强。
很诡异。
很……不择手段。”
“害怕吗?”
他忽然问。
队列里一片寂静。
有人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怕就对了。”
融野嗤笑一声。
“老子也怕。”
“但怕没用。”
“我们能做的……”
他的手杖重重顿在地上。
“就是把我们的爪子磨得更利!
把我们的獠牙淬得更毒!”
“在他们扑上来之前……”
“先一步……
咬断他们的喉咙!”
他的话语带着一股血腥的狠劲。
瞬间点燃了场中不少人的血性。
连几个老队员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训练从今天开始。”
融野不再废话。
“内容……
会很苦。”
“撑不住的。
现在就可以滚蛋。”
“留下来的……”
他的异瞳中闪过一丝狼性的光芒。
“就别他妈给老子喊累!”
他没有立刻安排具体的训练项目。
而是让凌风带着新队员去熟悉装备和基础条例。
自己则拄着手杖。
走到场边。
看着那些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背影。
眼神有些复杂。
“怎么?
心软了?”
凌雨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
递给他一杯温水。
融野接过水杯。
喝了一口。
“软个屁。”
他哼了一声。
“只是想起……
老子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
好像也挺愣的。”
凌雨推了推眼镜。
“每个人……
都有第一次。”
他的目光也投向训练场。
“只希望……
他们的‘第一次’……
不会像我们上次那么……”
他的话没说完。
但融野懂。
代价太大了。
“对了。”
凌雨转移了话题。
“接到一个新任务。”
他调出终端。
展示给融野看。
“西北第七区。
几个偏远村落。
近期连续上报牲畜异常死亡事件。”
“死状……
有些奇怪。”
画面上显示出几张照片。
牛羊的尸体干瘪。
像是被抽干了血液和水分。
但体表却没有明显外伤。
“当地调查部门排除了已知疾病和猛兽袭击。”
“怀疑……
可能涉及……‘异常’。”
融野的异瞳眯了起来。
“又是这种……
不上不下的案子。”
他摸了摸依旧隐隐作痛的腹部。
“让菜鸟们去?”
“太早。”
凌雨摇头。
“你和凌风带一队老队员先去摸底。”
“确认情况。
评估风险。”
“如果真是‘那边’的东西……”
凌雨的眼神冷了下来。
“你知道该怎么做。”
融野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清晨。”
凌雨收起终端。
“装备已经准备好了。”
他看了一眼融野的手杖和苍白的脸色。
“你的身体……”
“死不了。”
融野打断他。
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正好……
活动活动筋骨。”
他咧了咧嘴。
“看看这副残破身子……
还能不能……
撕下几块肉来。”
---
医院。
白玉的康复进展顺利。
他已经能够脱离轮椅。
在旁人的稍微搀扶下。
独立行走一段不短的距离。
手臂的力量和协调性也恢复得很快。
这天下午。
白羽推着他来到医院附属的、一个小型的室内康复训练馆。
这里有一些更专业的器械。
白玉的目光。
被角落里的一个器械吸引了。
那是一个用于训练上肢稳定性和反应的、带有多个移动靶标的装置。
曾经。
这是他最熟悉的训练项目之一。
白羽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想试试?”他轻声问。
白玉犹豫了一下。
点了点头。
白羽推着他过去。
调整好器械的难度到最低档。
移动的靶标速度很慢。
轨迹也很简单。
白玉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没有装填任何弹药的特制训练手枪。
手感有些陌生。
又有些……熟悉的沉重。
他抬起手臂。
瞄准。
动作因为生疏而显得有些僵硬。
靶标在缓慢移动。
他的目光紧紧跟随。
手指搭在扳机上。
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
眼前。
似乎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
刺眼的无影灯。
冰冷的金属平台。
“烛龙”那双透过镜片、毫无温度的眼睛……
还有……哥哥那双因为失控而布满血丝、疯狂而痛苦的冰蓝色眼眸……
他的手指。
猛地一颤!
训练手枪差点脱手!
砰!
(虽然是训练枪,但击发时仍有模拟的轻微声响和后坐力)
子弹(虚拟)毫无疑问地脱靶了。
打在了后面的缓冲墙上。
白玉的手臂无力地垂下。
脸色微微发白。
呼吸有些急促。
“玉儿?”
白羽立刻上前。
扶住他的肩膀。
“怎么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关切和一丝紧张。
白玉摇了摇头。
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和后怕。
“没……没事……”
他低声说。
“只是……
有点……不习惯。”
他放下训练枪。
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白羽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惊魂未定的眼神。
心中了然。
有些阴影。
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驱散的。
他没有再勉强。
“累了就休息。”
他接过训练枪。
放回原处。
“我们改天再试。”
他推着白玉。
离开了训练馆。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
将兄弟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个坚定沉稳。
一个……依旧带着些许未散的惊悸。
康复的路。
还很长。
不仅仅是对身体。
更是对……那颗受过重创的心。
而远在西北的荒芜之地。
一场新的、无声的狩猎。
即将开始。
带着锈蚀的獠牙。
与未曾熄灭的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