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特殊康复层。
夜已深。
走廊寂静。
只有值班护士轻柔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白玉的病房内。
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壁灯。
光线柔和。
不至于惊扰睡眠。
他躺在床上。
呼吸均匀。
似乎已经从那突如其来的头痛中缓了过来。
陷入了沉睡。
白羽没有离开。
他搬了一把椅子。
坐在床边。
阴影将他大半个身子笼罩。
只留下线条冷硬的下颌和那双在昏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冰蓝色眼眸。
定定地落在弟弟恬静的睡颜上。
他的终端屏幕暗着。
没有处理公务。
没有阅读资料。
只是这样静静地守着。
像一头警惕的头狼。
守护着自己最重要、也最脆弱的珍宝。
脑海中。
反复回放着玉儿白天那瞬间煞白的脸。
和眼底深切的恐惧。
那不是普通的头痛。
那种反应……
他太熟悉了。
与之前被“烛龙”用谐波和意识手段干扰时。
何其相似！
只是这一次。
更加隐蔽。
更加……刁钻。
像是一根无形的、淬了毒的丝线。
隔着遥远的距离。
精准地。
刺向了玉儿意识中最不设防的角落。
“烛龙”……
这个名字如同毒蛇的信子。
在他心底舔舐出冰冷的怒火与杀意。
他必须确认。
必须万无一失。
指尖在终端侧面轻轻一按。
调出了加密通讯界面。
连接凌雨。
没有寒暄。
直接切入主题。
“‘烛龙’那边。
有没有异常？”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
传来凌雨一如既往冷静。
却带着一丝凝重的回答：
“监控数据显示……
没有明显异常。”
“他大部分时间保持静坐或睡眠。”
“脑波活动……”
凌雨顿了顿。
“依旧存在我们之前讨论过的……
异常活跃波段。”
“但无法解读其具体内容。”
“你的意思是……
白玉他……”
“玉儿下午训练时。
突发剧烈头痛。
反应类似……受到意识干扰。”
白羽的声音冷得掉渣。
“我需要你动用最高权限。
彻查囚禁设施内外所有信息流向。
尤其是……
是否存在我们未知的……
信息泄露或传输渠道。”
“任何蛛丝马迹。
都不能放过。”
凌雨在那头深吸了一口气。
“明白。
我立刻协调技术部门和内卫。”
“但是白羽……”
他的语气带着提醒。
“如果……
如果真是‘他’在搞鬼。
隔着绝对屏蔽的囚笼还能做到这一点……
那意味着……”
“意味着他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
白羽接过了他的话。
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
“也意味着……
我们必须更快。
更彻底。”
“在他造成更大伤害之前。”
他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弟弟。
“我等你的消息。”
结束通讯。
白羽将终端放在一旁。
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睡。
只是在脑海中。
一遍遍梳理着所有的线索。
所有的可能性。
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
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细节。
夜。
漫长而煎熬。
---
西北。
被封锁的牧民营地。
临时建立的隔离区内灯火通明。
几名穿着厚重防护服的技术人员。
正在对那具牧民老人的尸体和周围环境进行更详细的采样和分析。
融野拄着手杖。
站在隔离带外。
暗红异瞳透过防护面罩。
死死盯着那片被污染的土地。
在他的“视野”中。
那些如同黑色触须般的“信息残留”依旧在缓慢蠕动。
它们似乎……有着某种趋向性。
正在极其缓慢地。
向着营地外围。
向着……更远处有生命气息的方向……
蔓延？
这个发现让他脊背发凉。
“分析结果初步出来了。”
凌风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
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那些黑色残留物……
是一种……
我们从未见过的……
高密度惰性能量聚合体？”
“它们本身不具备主动攻击性。
但一旦接触到生命体的生物能量场……
就会像寄生虫一样附着上去。
并进行……
极其缓慢但不可逆的……
能量汲取！”
“直到将宿主彻底吸干！”
“而且……
它们似乎能通过被吸干的宿主……
进行……增殖？
或者……
扩散？”
融野的心沉了下去。
能量寄生虫？
还能扩散？
这已经不是麻烦。
这他妈是瘟疫！
能量层面的瘟疫！
“通知所有单位！
立刻后撤！
建立更外围的隔离带！
没有我的命令。
任何人不得靠近污染区半步！”
融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联系指挥部！
请求最高级别的生物危害应对小组支援！
还有……
能量学专家！”
“我们需要知道这东西的源头！
传播方式！
以及……
最重要的……
消灭方法！”
他看着那些在“视野”中缓缓蠕动的黑色触须。
感觉它们就像生长在星球肌肤上的……
丑陋的……霉菌。
必须尽快找到根治的办法。
否则……
后果不堪设想。
---
医院。
凌晨时分。
白玉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
嘴唇微微动了动。
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模糊的呓语。
声音太轻。
几乎融入了呼吸声中。
但一直警醒着的白羽。
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俯下身。
靠近弟弟。
“……光……”
他听到玉儿用气声喃喃。
“……好多的……线……”
“……黑色的……”
“……缠着……”
话语断断续续。
模糊不清。
但“黑色的线”这几个字。
却像一道闪电。
劈中了白羽的神经！
他立刻想起融野之前汇报时。
提到的西北那种能量污染物的形态描述——
如同黑色触须！
是巧合？
还是……
玉儿的意识。
在无意识中。
感知到了千里之外的东西？！
或者说……
感知到了与那“黑色触须”同源的存在？！
这个念头让白羽浑身发冷。
如果真是这样……
那意味着……
玉儿与那种危险的污染物之间。
存在着某种……
他无法理解的连接！
是因为之前“烛龙”在他身上做的实验？
还是因为他本身特殊的体质？
无论哪一种。
都绝非好事！
必须尽快弄清楚！
他立刻再次联系凌雨。
将白玉的呓语和自己的推测快速告知。
通讯那头的凌雨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表示会立刻将这一情况同步给西北的调查队。
并加快对“烛龙”的彻查。
结束通讯后。
白羽看着床上再次陷入沉睡。
对一切一无所知的弟弟。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感。
如同冰冷的潮水。
再次将他包裹。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
足以守护一切。
可现实却一次次告诉他。
阴影无所不在。
威胁如影随形。
他伸出手。
轻轻握住了白玉露在被子外的手。
指尖冰凉。
他将弟弟的手贴在自己额头。
仿佛这样。
就能将自己所有的力量。
所有的决心。
都传递过去。
“别怕……”
他在心中无声地誓言。
“无论是什么……”
“哥都会……”
“把它揪出来……”
“碾碎。”
黑暗中。
他的眼眸亮得骇人。
如同极地永不熄灭的……
极光。
而此刻。
西北荒原的夜空下。
融野抬头望向繁星点缀的苍穹。
他的暗红异瞳中。
倒映着远方的黑暗。
也仿佛……
穿透了无尽的距离。
看到了医院病房里。
那对相依为命的兄弟。
他摸了摸依旧作痛的腹部。
低声骂了一句。
“这操蛋的世道……”
然后。
握紧了手中的手杖。
如同握紧了……
即将出鞘的剑。
新的战斗。
已然打响。
在看得见的荒原。
也在……
看不见的意识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