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散尽,天空像被重新擦拭过的蓝玻,阳光温柔地倾泻下来。
草坪上,被直升机掀翻的玫瑰已被扶起,花瓣缺了角,却更显倔强。
司仪抬手,音乐软下来,风也软下来,连呼吸都带上了香槟的甜。
“诸位——”
银发司仪的嗓音被阳光镀上一层毛边,“硝烟散去,爱才显出它最原始的轮廓。接下来,请允许我把时间交给新人,让他们用礼物,为彼此写下无声的誓言。”
两名白衣工作人员推着画架走来,车轮碾过青草,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潮汐。
画架蒙着米白丝绒,边角绣着碎金星辰,与苏念星裙摆上的水钻遥相呼应。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捏住丝绒布的一角,像揭开一场梦的帷幕。
“刷——”
画布展露,夜色瞬时流淌。
深蓝的天幕上,银河倾斜,星子密集如碎钻;
画面中央,三道身影被星光温柔环抱——
挺拔的男人垂眸,白色长裙的女人倚在他肩头,小腹微微隆起;
脚边,一个软糯的小团子高举星星,踮脚,要把整片宇宙递给爸爸妈妈。
笔触细腻到近乎奢侈:
男人眼尾那颗泪痣、女人睫毛下的一抹淡粉、孩子指尖的涡纹,
全被苏念星用最小号的貂毛笔,一根一根描摹。
“它叫《星之守护》。”
她转身,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陆廷渊身上——
“你总习惯把孤独藏进夜色,把压力掖进西装暗袋;
我想告诉你,从今往后,你的夜晚不必再漆黑。
我和宝宝,会是你永不熄灭的星。”
话音落,风恰好掀起画布一角,像夜色在回应。
陆廷渊喉结滚动,一步上前,掌心贴上她的腹部,隔着白纱与油画颜料,
触到另一颗小小的心跳。
那一瞬,他眼底发热,却笑得极轻:“原来,我的宇宙被你们俩偷走了。”
掌声潮水般涌来。
温博远别过脸,指尖快速抹过眼角——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蹲在孤儿院台阶上画星星的小女孩,
铅笔头短到捏不住,却仍固执地涂亮每一颗五角星。
如今,她终于把童年的涂鸦,升华为可以挂在殿堂的星河。
陆廷渊松开她,抬手。
老陈捧来一只方形丝绒盒,通体中国红,烫金“陆氏慈善基金会”六字,
在日光下像流动的火。
盒子开启,没有珠宝,只有一纸捐赠证书与一摞厚重文件。
陆廷渊两指夹起证书,转身面向众人,声线沉稳却温柔——
“诸位,我以岳父岳母的名义,设立‘星辰艺术教育基金’,
首期资金一亿,用于贫困地区的艺术教师、师资、奖学金。
让每一颗被尘埃掩埋的星,都有机会发光。”
他顿了顿,侧目看向苏念星,
“也让孩子知道,外公外婆的爱,没有随时间消散,
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更多孩子的画笔下重生。”
苏念星指尖颤抖,眼泪砸在证书边缘,晕开一朵深色的小花。
她想说谢谢,却发现任何音节都太轻;
只能踮脚,把脸埋进他肩窝,任泪水浸透西装。
陆廷渊掌心覆在她后颈,轻轻揉:“傻瓜,你的心愿,就是我的遗嘱。”
掌声再次爆炸,香槟塔被侍者合力推倒,
金黄酒液沿着透明塔壁倾泻,像一场小型瀑布。
阳光穿过酒液,在草坪投下跳动的光斑,
仿佛银河被折叠,落入人间。
就在众人举杯之际,苏念星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三下,停,再三下,急救节奏。
她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一条陌生短信跃然其上:
【陆太太,惊喜吗?
你血液里那点“小佐料”,只是开胃菜。
想救宝宝,一个人来城郊旧仓库。
带上警察,我就让胎心永远停跳。】
配图是一截b超图——
小小的、模糊的胎儿轮廓,被红色马克笔画了一个巨大的“x”。
苏念星指尖瞬间冰凉,指节泛白。
陆廷渊察觉,垂眸,一行行字映入眼帘,
瞳孔骤然收缩,像被冰锥刺穿。
他不动声色,把手机揣进自己口袋,
掌心覆在她后颈,指腹一下一下摩挲,
像在安抚炸毛的猫,又像在按压即将爆炸的雷。
“廷渊……”她声音发干,“宝宝……”
“嘘——”
他低头,唇贴在她耳廓,声线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你负责放心,我负责收尸。”
下一秒,他抬眼,目光穿过人群,与老陈短暂交汇。
老陈微不可察地点头,指尖在腕表上轻敲三下——
那是“暗卫启动”的暗号。
越野车队悄无声息地滑到侧门,
车窗贴着最深色防爆膜,像几条潜伏的鲨。
陆廷渊替她拢好头纱,掌心顺过她湿漉漉的眼尾,
声音温柔到近乎残忍:
“陆太太,婚宴的蛋糕还没切,
我先去替你切点别的。”
他牵着她,逆着香槟与花瓣,大步走向车门。
白纱被风掀起,像一面猎猎作响的战旗。
宾客们尚未来得及反应,越野已碾过青草,
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
一道通往真相,
一道通往鲜血。
车门关上的瞬间,
苏念星终于哭出声,却死死攥住他的袖口:
“我要宝宝活。”
陆廷渊把她按进怀里,吻落在她发顶,
声音像淬了冰的刀:
“我让他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