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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耀元年秋,建业城的空气中弥漫着与季节不符的肃杀。留赞殉国、苍梧失陷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每一个江东臣民的心头,更激起了滔天的怒火与同仇敌忾之心。士徽的背叛,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失利,更是对吴公国权威的公然挑战,对陈暮立国根基的动摇!十年经营,岂容宵小毁于一旦?
吴公宫内,陈暮一身戎装,未着冕服,只戴武弁,立于高高的台阶之上。下方,是以贺齐为首的南征将校,甲胄鲜明,杀气凛然。更外围,是自发聚集而来的建业军民,人山人海,却鸦雀无声,唯有旌旗在秋风中猎作响。
陈暮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将士,扫过那一张张或愤怒、或坚毅的面孔,声音通过特制的扩音装置,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金属般的铿锵与不容置疑的决绝:
“将士们!江东的子民们!”
“就在数日之前,我大吴的疆土——交州,发生了令人发指的叛逆!士徽,此獠世受国恩,孤待其不薄,孤亦予其镇守之权,然其狼子野心,不思报效,竟敢悍然反叛,袭杀我大将留赞,窃据苍梧,荼毒生灵!”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苍穹:“此等行径,人神共愤,天地不容!留赞将军的鲜血,不能白流!苍梧城头的吴字旗,绝不能倒!孤,问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
“报仇!雪耻!”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瞬间爆发,声浪几乎要掀翻宫墙,凝聚的杀气冲散云霄!
陈暮勐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指向南方,厉声喝道:
“好!这才是孤的江东儿郎!孤,已任命贺齐将军为平南都督,总领平叛事宜!”
“此战,目标只有一个——犁庭扫穴,铲除叛逆!擒杀士徽,收复交州!”
“此战,不要俘虏,不问缘由!凡持械抵抗者,杀!凡附逆作乱者,杀!凡助纣为虐者,杀!”
“孤,要你们以雷霆之势,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用叛徒的尸骨,铺平南下的道路!用胜利的烽火,告慰留赞将军的在天之灵!”
“让士徽知道,背叛的下场!让天下人看看,犯我大吴者,虽远必诛!”
“诛!”
“诛!”
“诛!”
狂热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贺齐勐地单膝跪地,抱拳怒吼:“臣贺齐,领命!必踏平交州,擒杀逆贼,扬我吴公天威!若不能竟功,提头来见!”
“出征!”陈暮剑锋猛地下噼!
号角长鸣,战鼓震天!贺齐霍然起身,翻身上马,率领着麾下两万早已摩拳擦掌、杀气腾腾的江东精锐,如同一条黑色的怒龙,开出建业城,沿着驰道,滚滚向南!
旌旗蔽日,刀枪如林。这支承载着复仇怒火与立威决心的军队,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扑向了烽烟遍地的交州。
贺齐用兵,向来以迅猛狠辣着称。他深知兵贵神速,更要打出气势。大军离开建业后,他并未一味求快,而是命令部队保持严整队形,日行六十里,稳扎稳打,同时派出大量斥候,如同蛛网般撒向交州方向,严密监控士徽叛军及可能存在的蜀军、魏军动向。
其侄贺景,因之前在江北被陆逊责罚,一直憋着一股劲欲戴罪立功。此次被贺齐任命为先锋,率领三千轻骑锐卒,更是如同出柙猛虎。
“叔父!让侄儿做先锋,必为大军扫清前路,拿下头功!”贺景甲胃在身,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杀气。
贺齐看着这个性情与自己年轻时颇为相似的侄子,沉声道:“景儿,记住,此战关乎国威,非同小可!遇小股叛军,务必全歼,不留活口,以震骇敌胆!遇坚城险隘,不可浪战,速报于我!你的任务,是开路,是扬威,不是逞匹夫之勇!”
“侄儿明白!”贺景抱拳,翻身上马,手中长枪一挥,“儿郎们,随我来!”
三千轻骑,如同一股红色旋风,脱离主力,沿着官道向南疾驰而去,卷起漫天烟尘。
交州北部,苍梧郡与零陵郡交界处的“鬼哭岭”。此地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士徽派其麾下心腹将领赵妧,率五千兵马在此设防,企图依托地利,迟滞吴军南下速度。
赵妧自恃地势险要,又听闻吴军主力尚远,颇为轻敌,只在岭上扎营,并未在山下险要处设立前哨营寨。
贺景率先锋部队抵达鬼哭岭下时,正是午后。他勒住战马,仔细观察山势,见叛军营寨立于岭上,防守看似严密,实则漏洞百出。
“将军,是否等主力到达再行进攻?”副将建议道。
贺景冷笑一声,眼中凶光闪烁:“等?叔父让我等开路扬威,岂能在此枯等?叛军骄横,立足未稳,正是破敌良机!”
他当即下令:“全军下马!第一营,从正面佯攻,吸引叛军注意力!第二营,随我绕到侧后悬崖,攀援而上,直捣其中军!”
命令一下,吴军行动如风。正面部队鼓噪而进,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岭上营寨。赵妧果然中计,将主要兵力调至正面防御。
而贺景则亲率一千精锐,弃马不用,沿着侦察好的险峻小径,如同猿猴般攀上鬼哭岭侧后的悬崖!此处几乎是直角,叛军根本未设防。
当贺景如同神兵天降般,率先翻上岭顶,出现在叛军营寨后方时,赵妧和他的部下全都惊呆了!
“吴……吴军从后面上来了!”
“杀!”贺景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长枪如龙,一马当先杀入敌群!身后吴军锐卒纷纷跃上岭顶,如同虎入羊群,见人就杀!
叛军腹背受敌,顿时大乱。赵妧试图组织抵抗,被贺景盯上,交手不过三合,便被一枪刺穿咽喉,毙于马下!
主将战死,叛军彻底崩溃,跪地求饶者不计其数。
贺景浑身浴血,立于岭顶,看着漫山遍野跪伏的叛军,厉声下令:“所有叛军,尽数屠戮!一个不留!首级垒成京观,立于道旁!让后面的叛军看看,这就是对抗王师的下场!”
血腥的屠杀持续了半个时辰,五千叛军无一幸免,鬼哭岭名副其实,充满了绝望的哭嚎。当贺齐主力抵达时,看到的便是岭上那座由五千颗人头垒成的、触目惊心的“景观”,以及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贺齐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看了看满脸戾气、却成功打开通道的侄子,默然片刻,最终只是挥了挥手:“清理道路,继续进军!”
鬼哭岭之战,如同一场血腥的宣言,迅速传遍交州。吴军雷霆手段,不留俘虏的狠厉,极大地震慑了叛军,也让一些原本摇摆不定的交州本地势力,心生寒意。
贺齐大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沿途城邑,闻吴军雷霆之威,又见鬼哭岭京观惨状,大多望风而降。偶有士徽死党据城顽抗,皆被贺齐以绝对优势兵力,毫不留情地碾为齑粉,城破之后,参与抵抗者尽数屠戮,妇孺亦不放过。贺齐严格执行了陈暮“犁庭扫穴”的旨意,用最残酷的手段,清洗着交州的叛逆。
消息传至苍梧,士徽又惊又怒。他没想到吴军的反应如此迅速,手段如此酷烈。
“贺齐老贼!安敢如此!”他摔碎了手中的玉杯,脸色铁青。他原本指望凭借交州复杂的地形和本地势力的支持,能与吴军周旋,甚至引来蜀、魏干预。然而贺齐的雷霆手段,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桓邻忧心忡忡:“少主,吴军来势汹汹,士气正盛,贺齐又乃沙场宿将,不可力敌。不如……放弃苍梧,退守郁林、合浦,凭借南海之险,再图后计?”
“退?”士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疯狂取代,“苍梧乃根本,岂能轻弃?我已联络蜀汉王平,其已答应出兵策应!只要我等坚守苍梧一段时间,待蜀军兵临城下,与贺齐形成夹击之势,则吴军必败!”
他强自镇定,下令道:“将所有兵马收缩回苍梧城!加固城防,囤积滚木礌石,征发全城青壮上城助守!我要让贺齐老贼,在苍梧城下碰得头破血流!”
然而,士徽低估了吴军的决心,也高估了己方的士气,更错判了王平的意图。
数日后,贺齐大军抵达苍梧城下,连营数十里,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贺齐并未立刻发动进攻,而是命令部队伐木造梯,打造攻城器械,同时派出使者,向城内射入劝降书,言明只诛首恶士徽、桓邻,协从者只要弃暗投明,可免一死。
这攻心之策,在已被吴军血腥手段吓破胆的苍梧守军中,产生了微妙的影响。军心浮动,士气愈发低迷。
贺齐站在望楼上,看着这座熟悉的城池(他曾在此镇守),眼神冰冷。他知道,必须尽快拿下苍梧,否则夜长梦多,一旦蜀军真的介入,局势将复杂化。
“贺景!”
“末将在!”
“给你五千精锐,明日拂晓,主攻西门!我会命其他三门同时发动猛攻,为你牵制敌军!”
“得令!”贺景摩拳擦掌。
“记住,”贺齐盯着他,“此战,许胜不许败!要用最快的速度,最猛烈的攻击,砸开苍梧的城门!让士徽知道,什么叫雷霆之怒!”
翌日,拂晓。
苍梧城还笼罩在薄雾之中,凄厉的牛角号便划破了黎明的寂静!
“杀——!”
如同平地惊雷,吴军从四个方向,同时对苍梧城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势!箭矢如同飞蝗般遮天蔽日,巨大的楯车、云梯、井阑被推向城墙。
贺景亲冒失石,督军攻打西门。这里的战斗最为激烈。叛军也知道西门是关键,在士徽和桓邻的亲自督战下,拼死抵抗。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下,烧沸的金汁顺着城墙泼洒,吴军伤亡惨重。
“不准退!给我顶上去!”贺景双眼赤红,挥刀连斩两名后退的士卒,亲自扛起一面大盾,吼道,“弓弩手,压制城头!敢死队,随我登城!”
他身先士卒,顶着盾牌,冒着密集的箭矢和石块,奋力攀爬云梯。身边不断有士卒中箭摔下,但他恍若未觉,眼中只有那越来越近的城头。
一支冷箭射来,正中他的臂甲,虽未穿透,却也让他身形一晃。他怒吼一声,一把折断箭杆,继续向上攀爬!
终于,他第一个跃上了城头!
“贺景在此!叛贼受死!”他如同疯虎,长刀舞动,瞬间砍翻了周围数名叛军,在城头上硬生生打开了一个缺口!
“将军上城了!杀啊!”下面的吴军见状,士气大振,更加疯狂地向上涌来。
缺口一旦打开,便再难弥合。越来越多的吴军登上城头,与叛军展开了残酷的肉搏战。贺景浑身是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只管向前冲杀,目标直指城楼上的士徽大旗!
士徽在亲兵护卫下,见西门已破,吴军如潮水般涌入,吓得魂飞魄散。
“顶住!给我顶住!”他声嘶力竭,却无法阻止溃败的趋势。
桓邻见大势已去,一把拉住士徽:“少主,城破了!快走!从南门突围,去郁林!”
两人在亲兵的死战护卫下,仓皇向城下逃去。
贺景远远看到士徽的旗帜移动,岂能让他逃脱?他立刻率一队精锐,猛追过去。
城内,已是一片混乱。吴军入城后,严格执行着“凡持械抵抗者杀”的命令,街道之上,尸横遍地,血流成河。许多投降的叛军也被杀红了眼的吴军顺手砍杀,惨叫声、求饶声、喊杀声混杂在一起,苍梧城彻底变成了人间炼狱。
贺景追至南门附近,正赶上士徽、桓邻在一群亲兵护卫下,试图夺门而出。
“逆贼!哪里走!”贺景大喝一声,拍马舞刀直取士徽!
桓邻见状,猛地推开士徽,挺枪迎上贺景:“少主快走!”
“桓邻!”士徽惊呼一声,却不敢停留,在剩余亲兵护卫下,冲出南门,落荒而逃。
贺景与桓邻战在一处。桓邻虽是士徽心腹,武艺却远非贺景对手,不过数合,便被贺景一刀斩于马下!
贺景再看时,士徽已逃远,追之不及。他愤恨地跺了跺脚,转身继续清剿城内的残敌。
至午时,苍梧城内的战斗基本结束。吴军完全控制了城池。士徽叛军主力被歼灭,仅士徽率少量残兵逃脱。
贺齐入城,看着满目疮痍、尸骸枕籍的街道,面无表情。他下令张贴安民告示,但同时也默许了部下对参与抵抗的士家势力及叛军残余的清洗。一连数日,苍梧城内的血腥味都未曾散去。
捷报传回建业,陈暮闻之,只批复了四个字:“再接再厉。”
收复苍梧,只是第一步。雷霆之势,将继续向南席卷,直至将所有的叛逆,彻底荡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