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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如纱,轻轻覆上归途。

李尧一行人护送张顺母子,辞别李俊,悄然启程。

晚风拂过麦田,沙沙声里仿佛都带着说不出的轻快。

一名年轻伙计深深吸了一口旷野清气,笑道:“算算日子,山上桃花该开了。也不知我去年亲手栽的果苗,活了没有?”

李尧听着弟兄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思乡之情,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这片刻的安宁与希望,正是他拼了命也要为众人守护的东西。

张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母,脸上也泛起光彩:“娘,等到了梁山,儿子一定给您寻一间向阳的屋子。听说朱贵头领的酒店里,还有说书先生讲古…”

他转头望向李尧,眼中满是憧憬:“李大哥,到时你我兄弟并肩,定能做下一番真正替天行道的事业!”

李尧含笑点头,正欲答话。

忽然道旁林中扑棱棱一阵乱响,宿鸟惊惶四散,霎时打破了黄昏的宁静。

他心头一紧,猛地按住刀柄,低喝道:“噤声!林子里有人!快走!”

然而为时已晚。

急行不过二里,前方尘头大起,一队官兵明火执仗,堵死去路。

为首军官挥刀直指众人,嘶声喊道:“梁山贼寇!还不束手就擒!”

原来,穆家兄弟早已按计向本地官府告密,声称梁山大队贼寇潜入,欲与方腊里应外合,夺取江州。

此言一出,本就风声鹤唳的官府如临大敌,不问真伪便倾巢而出。

在穆家庄客暗中驱赶与官兵步步紧逼之下,李尧一行被迫不断转向,最终,被逼至浊浪滚滚的浔阳江畔。

前有恶浪,后有追兵,退路已绝。

就在此时,江上浓雾之中,一艘快船破浪而来。

船头傲然挺立一人,正是船火儿张横!

他撑篙急靠岸边,声音急促,对着张顺大喝:“还愣着作甚!快带娘和兄弟们上船!”

“哥哥!”

张顺见兄长突然现身相助,又惊又喜,眼眶顿时一热。

“屁话少说!”

张横大手一挥,故作豪迈。

“好歹是自家兄弟,还能真看着你们被官兵抓去不成?”

这句看似粗豪的话语,却情真意切,彻底打消了张顺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他满怀感激,立即向李尧引荐兄长。

舟中仓促见礼后,张横亲自操舟:“走水路安全,我知道一条暗道,可避追兵。”

他撑篙的手法老辣至极,小舟在礁石间灵巧穿梭,如履平地。

李尧见他身手不凡,心中暗喜,盘算着若能邀他上山,梁山水师必添一员虎将。

船行迅速,至天色渐暗。

张横忽然停船,语气凝重:“前面水道夜航凶险,暗礁密布,强行通过恐有船毁人亡之危。”

芦苇高深,阴森蔽月

他将船一转,泊入一处极为偏僻的野渡,指着岸上一家孤零零的酒店。

“这家店主与我是过命的交情,稳妥得很,暂且歇脚,明早再走。”

这一路行来,李尧对他已信了七八分,又见张母年迈体弱,连日奔波下面无血色,便从善如流。

张横见状,眼中一丝阴鸷悄然掠过,随即换上关切神情:“弟弟,你陪李尧兄弟和诸位好汉先进去歇脚,喝碗热酒驱寒。娘这里我先伺候着,缓过劲来再扶她过去。”

张顺见兄长如此体贴,想起先前江上旧事,心中那点隔阂几乎烟消云散,不疑有他,便随众人进了酒店。

那店主人赤色虬须乱撒,红丝虎眼睁圆,看似热情忙前忙后,笑容底下却透着一股洗不掉的戾气。

酒菜迅速摆上,虽不算精致,却也有鱼有肉,香气扑鼻。

张顺久久不见兄长携母过来,心下不安,正要离席去寻。

就在这时,却见张横仓惶奔入,一把抓住他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弟弟!不好了!娘……娘她心疾突发,晕在船上了!”

张顺素来至孝,闻此噩耗,只觉脑中轰然一片空白,哪里还容细想?

“李大哥,我去去就回!”

他仓促对李尧喊了一句,便跟着张横冲出店门,没入浓重夜色。

李尧在他身后高喊:“兄弟万事小心,有事速来知会!”

话音未落,人影已杳。

殊不知,这竟是张横与店家设下的毒计。

张顺赶回泊船处,却见母亲好端端坐在舱中,并无异样!

正欲询问,忽闻身后风声骤起,竟是数名持刀歹徒自暗处扑出!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身旁的张横,回应他的,却是兄长骤然劈来的刀锋!

“兄弟,莫怪哥哥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选错了路!”

张横此刻面露狰狞,再无半点兄弟情分,猛地挥刀砍向亲弟。

“我儿快走!”

千钧一发之际,那羸弱的张母竟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气,嘶喊一声,用干瘦的身躯猛地挡在了张顺面前!

“噗嗤!”

利刃穿透肌骨的声音沉闷而恐怖。

张顺只觉得脸上一热,母亲带着温热的血液溅了他满头满脸。

他眼睁睁看着母亲在自己怀中缓缓软倒,那双曾无数次抚摸他头顶的手,无力地垂落。

“娘!!!”

浔阳江上,一声不似人声的悲嚎,撕破了夜空

……

酒店之内,酒气氤氲,却驱不散李尧心头愈积愈重的不安。

那虬须店家看似热情,余光总似有若无地扫过众人手边的兵刃。

更让他心生警惕的是,这荒郊野店,后厨竟无半点烟火声息,仿佛这满桌酒菜是早已备好的。

他趁店家转身,迅速以指尖蘸酒,在桌上写下“慎饮”二字,示于身旁几位心细的伙计。

众人神色一凛,心领神会,酒碗沾唇即止,或假意倾洒。

又过一刻,仍不见张氏兄弟携母归来。

李尧心中焦灼,面上却不动声色,对那忙前忙后的店家朗声道:“掌柜的,我这兄弟去了许久,劳烦你引个路,我去寻他们回来喝酒。”

那店家闻言,脸上横肉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横身拦在门前,挤出一个笑容。

“头领莫急!这荒江野地,路杂得很,您去恐要迷路。老夫人许是旧疾复发,体弱难行,张横兄弟必是在旁照料,这才耽搁了……”

话一出口,李尧目光骤然锐利如刀,死死钉在他脸上,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我且问你,张横方才仓促而来,只言母亲心疾突发,何时与你说过老夫人体弱难行?你从何得知得如此详尽?!”

店家顿时语塞,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李尧已瞥见他袖口一抹未擦净的暗红血迹,以及其身后几名伙计悄然摸向桌下刀柄的手!

那店家见事已败露,凶相毕露,厉声暴喝:“动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揭阳镇的穆弘兄弟,浔阳江的张横,合称揭阳三霸的催命判官,李立!

“嘭!”

然而李尧比他更快!抢先一脚踹翻面前酒桌,碗碟菜肴横飞,砸向李立等人!

他对身后被惊醒的梁山兄弟吼道:“有诈!随我杀出去救张顺兄弟!”

梁山伙计们虽得提醒,饮酒不多,但此刻猛一发力,仍觉一阵头晕目眩,手脚酸软!

原来那酒中药性猛烈,即便少量,也足以让人气力大减。

温馨酒肆,瞬间化作血肉修罗场。

梁山伙计们虽拼死力战,却因药力发作,手脚不听使唤,加之寡不敌众,接连倒在血泊之中。

最后一名伙计被利刃穿胸,仍用尽最后气力死死抱住敌人的腿,嘶声呐喊:“哥哥…快走…”

李尧心如刀绞,双目赤红,他知道必须有人活下去,将今夜之事带回梁山!

他强提一口气,刀光闪处,劈翻挡路之人,浴血冲出店门,朝着江边亡命狂奔。

赶到之时,正看见张母缓缓倒在张顺怀中,气息已绝。

那双枯瘦的手仍死死攥住了张横的腕子。

张横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凶光更盛,倒打一耙,指着张顺骂道:“都是你!都是你非要带娘走!是你害死了娘!”

“啊!”

张顺悲愤欲狂,全然不顾自身,朝着张横扑去,身上瞬间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狗贼!纳命来!”

李尧怒吼如雷,挥刀加入战团,奋力护住心神已乱的张顺。

他以身为盾,为张顺挡开一次次致命的攻击,鲜血几乎将他染成血人。

温热的血不断从肩头涌出,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让这个孝顺的兄弟活下去。

“李大哥…你别管我…走啊!”

张顺看着为自己挡刀的李尧,泪血交流,声音嘶哑。

李尧吐出一口血沫,咧嘴露出一个染血的笑容,笑骂:“傻话!我梁山,就没有抛弃兄弟自己逃命的规矩!”

两人且战且退,直至江边,身后是滔滔江水,已是绝路。

而此时,李立带着大队人马也已追杀而至,火把将江岸照得一片通明。

李尧深深看了一眼张顺,用尽平生力气,猛地将他推向冰冷的江水。

“走!告诉哥哥…李尧和兄弟们…没给梁山丢脸!!”

说罢,他毅然转身,如同不周山倾,死死堵在狭窄的江岸路口,直面所有敌人。

刀枪如林,加诸其身。

他最后看到的,是张顺在浊浪中一闪而没的身影,和天上那轮自始至终都凄冷地注视着一切的血月。

“王伦哥哥…保重…”

那具不屈的躯体,依旧拄着卷刃的钢刀,如磐石般矗立在狭窄的江岸路口,怒目圆睁,竟吓得数十追兵一时不敢上前。

江风呜咽,卷着浓重的血腥气,吹动他破碎的衣襟。

良久,这尊守护着兄弟生路的雕像,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轰然倒下,溅起一片混着血水的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