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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太极殿内,钟鼓齐鸣,旌旗招展。时值岁末,这是一年中最后,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大朝会。

文武百官,京中五品以上官员皆按班序而立,衣冠济济,肃穆庄严。

皇帝李世民端坐于御座之上,接受群臣的朝贺,听取各部岁末的汇总陈奏。殿中气氛宏大堂皇,一派帝国鼎盛的气象。

王珪身着紫色朝服,手持象笏,立于文官班列前端。他面容沉静,依礼奏对,与往常并无二致。

然而,唯有他自己知道,宽大官袍之下,那颗心却始终悬着,目光几次不经意地扫过太子李承乾所在的方向。

朝会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在庄重的仪式中结束。百官依序退出宏伟的含元殿。

刚踏出殿门,一名身着魏王府属官服饰的官员便快步迎了上来,恭敬地对王珪行礼道:

“王尚书请留步。殿下已在府中备下薄宴,特命下官在此恭候,言道岁末之际,聊表对王师一年来于文学馆辛勤教诲的感激之情,万望王师赏光。”

若是往常,这般尊师重道的举动,王珪即便心下受用,也会觉得是魏王李泰惯常的拉拢手段。

但今日,他只是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应道:“有劳殿下费心,老夫稍后便至。”

那属官欣喜地下去复命了。

王珪却并未立刻移步,他站在原地,目光越过散去的人群,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太子李承乾在一众东宫属官的簇拥下正离去,而兵部尚书侯君集,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太子身侧。

两人虽未交谈,但那短暂交汇的眼神以及侯君集刻意放缓半步的姿态,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昨夜,自家二郎那句石破天惊的“太子要造反”,如同鬼魅般再次清晰地萦绕在他耳边,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心鼓上。

因为这个信息,他几乎彻夜未眠,翻来覆去,权衡、怀疑、惊惧,种种情绪交织。

他试图告诉自己那是二郎的妄言,是年轻人不知轻重的揣测,但联系到近来太子的处境,侯君集的怨望,以及那微妙得近乎诡异的朝堂气氛……他无法全然否定。

“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融化在冬日的寒气里。

王珪收回目光,整了整朝服的衣襟,将所有的疑虑与惊涛骇浪尽数压下,恢复成那位沉稳持重的礼部尚书、魏王师表的模样。

随即迈开步子,向着宫外等候的马车走去,准备前往魏王府宴席。

……

车驾行至魏王府门前,尚未停稳,王珪便透过车窗看到魏王李泰那略显肥胖的身影,竟亲自站在府门外阶下迎候。

寒风凛冽,吹动着他亲王袍服的下摆,他却依旧面带恭敬而热切的笑容,目光紧紧锁定着王珪的车驾。

这一幕,让王珪心下不由一动,生出几分真切的感动。

无论李泰此举有多少刻意笼络的成分,能以亲王之尊、陛下爱子之身,如此礼遇他这位臣子兼师长,足见其表面功夫做得十足,这份“尊师”的姿态,确实能暖人心扉。

他连忙下车,快步上前,执意行了完整的臣子之礼,口中连称“不敢劳殿下久候”。

宴席设于魏王府暖阁之内,珍馐美馔,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李泰更是亲自把盏,言辞恳切,感谢王珪一年来在文学馆的辛劳与教诲。

然而,王珪却是食不知味,酒难入喉,心神始终难以安宁。

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太子谋反”四字,目光几次掠过坐在不远处的韦挺,又看向主位上意气风发的李泰,嘴唇微张,最终却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这般神思不属的模样,落在韦挺眼中,自然被解读为还对之前吏部考核引发的两家不快心存芥蒂。

韦挺略一沉吟,便主动端起酒杯走了过来,语气带着和解的意味。

“叔玠公,今日难得欢宴,我敬您一杯。往日些许小事,皆因族中子弟不肖所致,还望公勿要再萦怀。”

王珪闻言,知他误会,正好借此下台。

他举杯与韦挺相碰,一饮而尽,随即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苦笑,低声道:“韦兄多虑了。老夫并非为此,实在是……唉。

是为了家中三郎敬直与南平公主的婚事,心中有些焦虑,恐小儿失仪,有辱天家体面,故而有些走神了。”

坐在上首的李泰耳尖,听到“南平公主”四字,立刻朗声大笑起来,声音洪亮地接过话头:

“王公啊王公,您这真是多虑了!您是本王倚重的师傅,南平是本王的亲妹妹,不久之后更是您名正言顺的儿媳,此乃亲上加亲的美事!您有何可忧?

即便日后三郎在公主府中或宫中真遇到什么难处,理不清的,尽管让他来寻本王便是!本王这个做兄长兼姐夫的,还能不替他做主吗?”

他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与保证。

王珪连忙起身,向李泰微微躬身:“殿下厚爱,老臣与犬子感激不尽。” 话虽如此,他心中的沉重却并未减轻分毫。

宴至中途,又有几位重量级人物到来,分别是杜如晦之弟、魏王府属官杜楚客,房玄龄次子、驸马都尉房遗爱,以及柴绍与平阳公主之子、亦是驸马的柴令武。

三人见到王珪,皆执礼甚恭,尤其是房遗爱与柴令武,以子侄辈自居,态度谦逊。

王珪见到房遗爱,便关切地问道:“遗爱,今日大朝,未见梁国公身影,听闻是贵体欠安?不知眼下如何了?”

房遗爱连忙回答:“有劳王尚书挂念,家父只是偶感风寒,太医已瞧过,说是需静养几日,如今正在府中服药将息。

家父还特意嘱咐小侄,见着王尚书定要代他问好,也请尚书为了朝廷,务必珍重身体。”

王珪点头感叹道:“梁国公乃国之柱石,万望早日康复。也请转告梁国公,务必善加保养。”

他口中说着关切之语,心中却是不由自主地又是一动,房玄龄在此刻称病,是真的偶然风寒,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风雨欲来的气息,故而暂避锋芒?

这个念头一起,更让他觉得这暖阁之内的欢声笑语背后,仿佛潜藏着无尽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