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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元日,嶲州与南诏接壤的边陲之地,山风凛冽,带着化不开的湿寒。

段松与赵辞远领着近百名精干暗卫,押解着数十辆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预定地点。

人马才一停稳,不远处的密林中便影影绰绰地出现了数十名身着南诏皮甲、手持兵刃的士兵,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段松眼神冷冽,向后微微侧首,一名跟在队尾的暗卫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作为回应。

只见那暗卫状似随意地抽出腰间匕首,在经过一辆马车时,手腕极其隐蔽地一划,车上一个看似厚重的麻袋瞬间破开一道口子。

霎时间,晶莹雪白的盐粒如同瀑布般,“沙沙”地倾泻而下,在昏暗的天光与灰黄的土地映衬下,白得耀眼,白得惊心!

那群南诏士兵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呼吸都为之急促起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带着浓重土语的惊呼。

那名懂汉话的翻译慌忙上前,脸上堆满了敬畏与贪婪交织的笑容,躬身道:“尊使,您…您的盐袋破了……”

段松只是冷眼斜睨了他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不屑,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大惊小怪。

他身后随行的暗卫更是直接上前,像丢弃什么垃圾废物一般,毫不在意地将那破开的、价值不菲的盐袋整个推下车,任其散落在地。

这一掷千金的豪横与漠视,看得那群南诏士兵眼角直跳,心头狂震,愈发觉得这群汉人深不可测。

不多时,在验看过部分“货物”后,赵辞远与段松被引着,带着大量的盐,进入了南诏控制的地界。

一名在此地颇有势力的小首领闻讯匆匆赶来。此人显然与汉地打交道颇多,汉话说得相当流利。

他先是热情地与看似更易沟通的赵辞远寒暄了几句,目光却不时瞥向一旁抱臂而立、气息冷硬如磐石的段松,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忌惮。

寒暄过后,小首领终于切入正题,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试探着问道:“赵先生,你们如此慷慨,将这上好的雪盐低价售予我等,不知……想要我等用什么来交换?”

赵辞远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不紧不慢地道出了王玉瑱的谋划:“首领快人快语。我家公子别无他求,只望在必要之时,贵部能陈兵嶲州边境,做出大举进犯的姿态即可。

当然,并非真要刀兵相见,只是虚张声势。届时,嶲州这边的守军,也自会默契配合,绝不会对贵部痛下杀手。”

那小首领闻言,眼中贪婪之色更盛,他搓了搓手,故作为难地借口道:“出兵?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儿郎们调动起来,这人吃马嚼,耗费的粮草可是海量啊……您看这价钱……”

赵辞远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冷了下来。

他轻轻抬手,指向一旁始终沉默,却散发着无形压力的段松,语气平和,字字却重若千钧:“首领,我赵辞远,是向来最讲道理的。”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段松。

“可我这位兄弟,他未必喜欢讲道理。您需明白,与你们合作,并非唯一选择。

但请记住,你们南诏,在我家公子眼中,不过如同蜉蝣妄见青天,渺小得不值一提。”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与决绝:“所以,关于出兵之事,以及合作的诚意,还请首领……再仔细斟酌一番,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赵辞远话音落,段松也默契的配合着,将手放在刀柄,眼神如同修罗恶鬼一般盯着面前的南召头领。

那南诏小首领脸上立刻堆起惶恐的神色,连连摆手,用生硬的汉话说道:“尊使息怒,是小人贪心,是小人糊涂!贵公子的要求,我们一定照办,绝无二话!”

他躬着身子,姿态放得极低,仿佛真被赵辞远那番“蜉蝣见青天”的言论震慑住了。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眸深处,却快速掠过一丝狡黠与阴狠。

他心中暗自盘算:汉人狡诈,岂能真信?先拿下这些珍贵的盐巴再说。

至于出兵?届时是虚张声势还是假戏真做,或是干脆按兵不动,还不是由我说了算?

这嶲州的虚实,正好借此机会探上一探!

赵辞远与段松岂会看不出他这拙劣的伪装?但两人都未点破。

赵辞远依旧面带和气生财的笑容,段松则仍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峻模样。

完成交易,将大量盐块交付后,两人便带着暗卫队伍,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南诏人清点着梦寐以求的雪盐,欢天喜地,并未察觉,这支离去汉人队伍的人数,比之来时,似乎悄然减少了一些,如同水滴融入江河,无声无息。

……

返回嶲州的路上,山高林密,雾气罩罩。

一直沉默寡言的段松,竟罕见地主动与并辔而行的赵辞远交谈起来。

“赵家主,”段松的声音依旧干涩冷硬,如同山间风化的岩石。

“依你看,公子为何非要与这南诏蛮部交易?他们贪婪反复,并非可靠的盟友。”

赵辞远微微一愣,颇感意外地看了一眼身旁这个平日里惜字如金、只专注于执行命令的暗卫头领。

自他的女儿嫁与宋濂,而他自己也彻底将家族命运与王玉瑱绑在一起,在嶲州兢兢业业经营盐场以来,他能感觉到,以段松、项方为首的核心暗卫们,已渐渐将他视作了真正的“自己人”。

他沉吟片刻,捋了捋颔下短须,谨慎地回道:“段统领,公子行事,向来天马行空,不拘一格。其胸中韬略,目光之长远,非我等所能尽窥。”

话虽如此,赵辞远心中却自有猜测:公子所图,恐怕绝非仅仅财富。

他或许是在为将来铺路,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由长安朝廷亲自册封的“嶲州王”尊位,而不仅仅是一个掌控实权的“地下皇帝”。

这南诏,或许就是他棋盘上,用来向朝廷展示嶲州重要性、乃至“制造”危机的一枚棋子。

想到这里,赵辞远忽然起了些玩笑的心思,转头对段松道:

“段老弟,你我相识五年,并肩作战,已是过命的交情。我家中尚有待字闺中的侄女,品貌端正,不知老弟你可有意……”

他话未说完,段松便想都未想,直接打断,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赵家主好意,段某心领了。只是段松这副残躯,这条性命,早已许给公子。刀头舔血,命若浮萍,不知明日身死何处。

若娶妻成家,不过是徒增牵挂,他日若血溅五步,更是误了人家女子一生。此事,休要再提。”

赵辞远闻言,只能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共事五载,他深知段松与项方乃至其他暗卫都不同。

项方是盾,是公子最贴身的护卫,形影不离,守护着公子的安全。而段松,他纯粹就是公子手中最锋利、最无情的一把剑,一件兵器。

公子指向哪里,他便斩向哪里,不问对错,不论善恶。

昔年嶲州军中那个桀骜不驯、试图挑战公子权威的可达志将军,是如此;那个表面是军中斥候,实则为某世家传递消息的陈飞,亦是如此。

他游走于黑暗之中,专司清除一切障碍,满手血腥,心冷如铁,似乎早已将自己的七情六欲,连同对未来的所有期许,一同埋葬。

这样的人,确实不该有家室之累。

赵辞远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催动坐骑,与段松一同,隐入前方愈发浓重的山岚雾霭之中。

而那几名悄然留下的暗卫,此刻想必也已如同鬼魅般,潜伏在了南诏的阴影里,静静地注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