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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父亲那场不欢而散的家宴过去仅仅两天,一名身着吏部官服的低阶官员便匆匆寻到了崇仁坊王府,指名要见王玉瑱。

听闻是兄长王崇基派人来寻,王玉瑱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一股不祥的预感攥住了他——那个他最不愿面对、却又隐隐有所预料的结果,恐怕还是来了。

他甚至来不及更换正式的衣衫,依旧是一身日常的墨色便装,便跟着来人风风火火地赶往皇城尚书省。

一路上,他紧抿着唇,眉头深锁,周遭的喧嚣仿佛都与他隔绝。

踏入庄严肃穆的吏部衙门,他无视沿途官员投来的诧异目光,径直朝着兄长王崇基的公廨方向快步走去。

就在他即将穿过一道廊庑时,两名今日恰巧在此巡查的考功司官员见他衣着随意、步履匆匆,一副要硬闯的架势,立刻上前拦阻。

其中一人面露不悦,官威十足地呵斥道:“大胆!此乃吏部重地,岂容你……”

“滚!”

王玉瑱甚至没等那名官员把话说完,一个冰冷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字眼便从齿缝间迸出。

他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向那两名官员,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混合着焦躁、悲痛与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竟硬生生让那两人的呵斥卡在了喉咙里。

他径直推开王崇基公廨的门,身影瞬间没入其中。

廊下,那两名考功司官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羞恼交加,正要发作,跟在王玉瑱身后的小吏赶紧上前,压低声音急促地解释道:

“两位大人息怒!方才那位……是太原王氏礼部王尚书家的二公子,也是咱们王郎中的亲弟弟!”

“王…王尚书的公子?王郎中的弟弟?”

那两名官员的怒气瞬间被冻结,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精彩,仿佛被人无形中扼住了咽喉,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已然关闭的公廨木门,额角隐隐渗出了冷汗。

他们这才明白,方才那股迫人的气势从何而来,也庆幸自己没有进一步阻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王崇基的公廨内,炭火静静燃烧,却驱不散那股突如其来的寒意。

他抬眼看见大步闯入、面覆寒霜的二弟,心中已了然,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早已备在公案一侧的那封公文推了过去。

“二弟,”王崇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这是杭州那边刚刚抵达的……讣告。你自己拆开看吧。呈报陛下的那份,已经送进宫去了。”

王玉瑱的脚步在公案前顿住,他伸出手,动作异常沉稳地接过了那封决定性的公文。

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纸张时,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缓缓拆开火漆封缄,展开,目光落在那些冰冷的字句上。

公文行文简洁,措辞官方,无非是陈述杭州长史宴清于元日当夜病逝,赞其任内兢兢业业、深受百姓爱戴,恳请陛下念其勤勉,予以恩赏抚恤。

没有意料之中的悲恸,也没有失控的愤怒,王玉瑱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那纸文书抽走了他多日积攒的戾气,又像是将一切汹涌的情绪都冻结在了心底。

良久,他才极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飘散在安静的廨房里,带着无尽的空茫。

“唉……连这个年,都没能过去吗。” 他像是在问话,又像是喃喃自语。声音平静得令人心头发涩。

王崇基看着弟弟这般模样,心中更是不忍,起身绕过公案,抬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玉瑱,逝者已矣,你……节哀顺变。”

王玉瑱轻轻避开了兄长的手,将那封公文慢慢折好,放回案上,动作一丝不苟。

他抬起眼,眼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我没事,大哥。只是……为我这好友感到惋惜罢了。”

他顿了顿,拱手一礼平和道:“弟就不打扰大哥处理公务了,先行告退。”

“好。” 王崇基看着他强作平静的模样,知道此刻再多言语也是无用,只能颔首应允。

王玉瑱转身,步履依旧沉稳,一步步走出了吏部公廨,只是那挺直的嵴背,在穿过廊庑的阴影时,似乎难以察觉地微微佝偻了一瞬。

门外天光正好,却仿佛照不进他此刻晦暗的心底。

王玉瑱默然离开了吏部衙门,那封冰冷的讣告仿佛在他怀中灼烧,却又带走了周身所有的温度。

他独自穿行在皇城内笔直而空旷的宫道上,冬日的阳光苍白地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脚步看似沉稳,思绪却已飘向了遥远的江南,那个曾与把酒言欢,如今却天人永隔的地方。

……

就在他的车驾刚驶出皇城不久,尚未转入繁华的朱雀大街时,驾车的项方目光锐利地注意到前方街角一个不起眼的身影打了个特定的手势。

项方立刻轻勒缰绳,将马车缓缓停靠在路边,低声向车厢内禀报:“公子,前面有我们的人,似有紧急消息。”

车厢内的王玉瑱从沉郁的思绪中被惊醒,眉头微蹙。

他掀开车帘一角,只见那名作寻常百姓打扮的暗卫已快步趋近车旁,看似低头整理鞋履,压得极低的声音却清晰传来:

“禀公子,有奉命前往杭州的弟兄星夜兼程赶回来了,带有要事禀报。宋先生特遣属下在此等候,请公子速往平康坊宅邸。”

王玉瑱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所有因好友逝去而产生的悲伤与空茫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

杭州?在这个讣告刚刚送达的时刻,暗卫带回的消息绝不寻常。

“好,我这就去。”他没有任何犹豫,声音低沉而果断。

“是!”那暗卫得令,如同水滴融入河流,迅速起身,几个闪身便消失在皇城根下的人流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项方,去平康坊。”王玉瑱放下车帘,沉声吩咐。

“是,公子。”

马车立刻调转方向,不再返回崇仁坊,而是朝着那片鱼龙混杂、利于隐匿的平康坊疾驰而去。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急促的辘辘声响,载着王玉瑱和他心中重新燃起的、混杂着疑虑与探寻的火焰,驶向那隐藏在市井之中的秘密据点。

宴清之死的背后,或许远非一纸讣告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