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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铁槊镇唐末 > 第168章 迁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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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平城的血腥气在几场冬雪的洗刷下渐渐淡去,街市恢复了往来,店铺重新开张。然而,城头变换的大王旗,以及刺史府内外愈发肃杀的守卫,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们,这座城池已然易主。李铁崖以铁腕手段肃清了内部隐患,以怀柔政策初步安抚了民心,泽州的军政大权已牢牢在握。但对他而言,这远非终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即便段亮已成无权无势的病弱老者,其作为前朝刺史、本地豪强的象征意义依然存在,其盘根错节的潜在影响力,仍是新政权下的一根暗刺。将其留在高平,终究是隐患。是时候,行那“迁鼎”之举,彻底拔除旧朝的根须,将泽州完全纳入潞州的体系之中。

腊月二十,距平定叛乱已过旬日。泽州刺史府书房内,炭火熊熊,李铁崖屏退左右,独坐于案前,面前摊开着泽州户籍图册与潞州冯渊送来的密信。信中,冯渊详细分析了泽州局势,并建言:“段亮虽废,然名器犹在,久留高平,恐生枝节。不若奏请朝廷,以颐养为名,迁其全族并心腹于潞,置于眼下,既可示朝廷宽仁,亦绝后患于未萌。”

李铁崖指尖敲击着桌面,目光沉静。冯渊远在潞州,却与自己心意相通。将段亮迁离泽州,确是上策。此举可根除隐患,彰显权威,更便于控制。然,如何迁?以何名目?段亮如今病体支离,若强行迁徙,途中出事,恐惹非议,更予朱温、李克用之流以口实。

他沉吟良久,起身踱至窗前,望着院中积霜的枯枝。名目现成——段亮因病请辞,自己感其守土之功,不忍其晚年受边地寒苦,特“迎请”至潞州城“颐养天年”,并由名医诊治。此乃体恤老臣之举,名正言顺。至于其家眷及部分“愿随旧主”的故吏,一同迁往,亦可显仁德。途中,派心腹医官随行,精心照料便是。

“来人。”李铁崖沉声道。

亲卫统领李横应声而入。

“传令:一,即刻以八百里加急,奏报朝廷,言泽州刺史段亮病体难支,恳请致仕,臣感其功,请准其致仕,并迎其至潞州颐养。二,准备车驾,三日后,本公启程返回潞州,段亮及其家眷、选定故吏,随行。三,着王琨精选五百骑,沿途护卫。四,延请高平名医二人随行,务必确保段亮途中无恙。”

“诺!”李横领命而去。

“迁鼎”的决定虽未公开,但府内车马调动、医官出入,终究瞒不过有心人。消息如同水银泻地,悄然在高平城上层流传。

段亮府邸内,一片愁云惨雾。病榻上的段亮听闻此讯,浑浊的老眼流出清泪,剧烈咳嗽起来。此去潞州,名为颐养,实为囚禁,段氏在泽州的百年基业,至此彻底烟消云散。其家眷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那些尚未被清算的段亮旧部,闻讯亦是人心惶惶。李铁崖此举,摆明了是要将泽州“段系”势力连根拔起。有人暗自庆幸未被列入名单,有人则担忧这是清洗的前兆,更有甚者,暗中串联,图谋最后一搏。

几处暗桩连夜送来密报,言有段亮旧部试图联络城外残匪,并有意向河东方向传递消息。李铁崖闻报,眼中寒光一闪,下令王琨:“名单上那些人,看紧了。若有异动,格杀勿论。通往城外的所有暗道、小路,加派双岗,许进不许出!” 高压之下,些许暗流被强行压下。

腊月二十三,晨雾弥漫,霜重风寒。高平城南门缓缓开启,仪仗鲜明。李铁崖一身玄色戎装,外罩猩红斗篷,独臂控缰,端坐于乌骓马上。其身后,“铁林卫”肃立如林。队伍中,那数十辆装载细软、仆从的马车尤为醒目。最华贵的一辆马车前,段亮被两名侍从搀扶着,颤巍巍地踏上脚凳。他回头望了一眼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刺史府,眼中满是眷恋与绝望,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钻入了车厢。其家眷们面色惨然,低头垂泪,默默上车。十余名被“特许”随行的段亮旧吏及其家小,亦神情各异地登上后续车辆。

王琨顶盔贯甲,率五百精骑环卫车队左右。见李铁崖示意,他抱拳洪声道:“将军,一切准备就绪!”

李铁崖目光扫过送行的泽州文武官员,沉声道:“泽州,便交给诸位了。谨守城防,勤政爱民,若有差池,军法无情!”

“末将(下官)谨遵郡公令!” 众人齐声应诺。

“出发!”

车轮碾过冻土,马蹄声碎,队伍缓缓南行,消失在晨雾之中。

车队行进速度不快,一是顾及段亮病体,二是李铁崖有意借此行宣示权威。每至重要驿站或城池,当地官员皆出城迎送。李铁崖或短暂停留,听取汇报,发布安民告示,彰显其作为昭义留后对这片土地的统治权。

段亮一直待在马车中,由随行名医照料,病情反复,多数时间昏沉。李铁崖派人每日询问病情,送上药材,表面功夫做得十足。随行的段亮旧部被分散看管,行动受限。

这日傍晚,车队抵达泽潞边境重镇长平驿。驿丞早已得到消息,率众跪迎。李铁崖入住驿馆上院,段亮一行被安置在防守严密的别院。

夜深人静,李横悄然入内禀报:“将军,随行吏员中,有人试图与驿站外不明身份者接触,已被控制。经查,其身上搜出密信半封,似欲向河东传递消息。”

李铁崖面色不变,只淡淡道:“按律处置。尸体明日悬挂驿外示众。告诉其他人,安分守己,可保性命无忧。”

“诺!”

次日,驿馆外木杆上多了一具尸体,随行人员噤若寒蝉,车队气氛愈发凝重。

数日后,队伍抵达潞州。距城十里,已见旌旗招展,人头攒动。冯渊、韩德让率潞州文武百官,出郭相迎,仪仗之盛,远超泽州。

当那支载着段亮及其家眷的车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所有迎接者心中凛然——泽州,已彻底成为过去。段亮的时代,结束了。李铁崖的权威,通过这次“迁鼎”,得到了最直观、最彻底的彰显。

“恭迎将军凯旋!” 冯渊、韩德让率先躬身行礼,身后众官齐声高呼,声震原野。

李铁崖下马,与冯渊、韩德让略作寒暄,目光扫过车队,吩咐道:“段公病体违和,需静养。将其一行安置于西苑‘静心园’,好生照看,一应用度,不得短缺。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属下明白。”冯渊会意,立刻安排人手接管车队,径直送往城西那座早已准备好的、环境清幽却守卫森严的庄园。

段亮迁潞的消息,迅速传遍四方。

汴州朱温闻报,嗤笑:“李铁崖这田舍奴,手段倒是狠辣!连根拔起,一点念想不留。也好,省得日后麻烦。” 心中对李铁崖的警惕却又深一分。

潞州城内,随着段亮这座“旧鼎”的迁入,李铁崖的威望达到新高。吞并泽州,已从军事胜利彻底转化为政治现实。一个更强大的昭义军集团,崛起于河朔。

李铁崖站在潞州城头,望着西方连绵群山,心中并无喜悦,只有更沉重的责任与更遥远的谋划。吞并泽州只是第一步,如何消化这片土地,如何应对朱温与李克用,如何在这乱世中真正崛起,才是真正的挑战。但他的霸业之基,已由此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