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半趴在那裂缝口，一只手伸进来抓着我，另一只手似乎强撑着身体。他依旧闭着眼，眼角的血痕越发清晰，脸色白得透明，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别……想……独……自……”
“……烧……”
“……一起……”
“岑…无咎？”我嗓子哑得不像话，心脏却像是被这冰凉一激，猛地跳了一下。
一起？
一起烧？
放屁！
我他妈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自己当柴火烧了算了，你他妈又爬回来凑什么热闹？！嫌死得不够整齐吗？！
“滚……滚出去！”我想甩开他的手，可浑身软得跟面条似的，那点力道估计跟挠痒痒差不多，“这里……没你的事！”
银白的火焰已经爬上了我的胳膊，那种诡异的“剥离感”越来越强，意识像是被温水煮着的青蛙，慢慢变得迟钝、模糊。
可他抓着我的手腕，那冰冷的触感像一根针，死死钉着我最后一点清醒。
【……最高效燃料……接入……】系统的杂音里透出一股贪婪的兴奋，【双倍……能量……足以……】
足以你妈！
我猛地意识到，这狗系统不光想烧我，它还想把岑无咎最后这点意识也一起拖进来当柴火！
它要拉我们俩一起同归于尽！
“松开！”我急了，用尽力气想掰开他的手指，可那五根手指跟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他好像耗尽了所有力气，只剩下这点本能，死死抓着我，不肯松手。灰白的脸上甚至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固执。
银火顺着我的胳膊，蔓延到了他的手上。
那冰冷的火焰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不住的痛哼。
但他没缩手。
反而抓得更紧了。
火焰如同找到了新的通道，开始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将他苍白的皮肤也映成一种诡异的银色。
【……链接稳固……开始抽取……】系统的声音变得顺畅了一些，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满足感。
棺材内部的银火再次旺了起来，甚至比之前燃烧铜片时更猛！火光几乎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将那些焦黑的符文残骸映得清清楚楚。
双倍燃料。效果显着。
可我心里没有一点高兴，只有滔天的怒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一起被它烧掉！
这跟它的计划有什么区别？！
必须做点什么！
在彻底被烧干净之前！
大纲里说的……系统的根服务器……它里面还囚禁着无数意识！是它从各个时代、各个副本里抓来的“燃料”和“测试数据”！
如果系统完蛋，这些被囚禁的意识会不会也跟着一起被销毁？或者……被它拉着一块陪葬？
得让它们出去！
火焰灼烧着我和他的手臂，那种剥离感越来越强。奇怪的是，并没有肉体上的疼痛，反而是一种记忆、情感被强行抽离、焚烧的感觉。
无数混乱的碎片在我眼前闪过——
……反派部的白色走廊……
……第一次见到岑无咎时，他拄着青竹杖，嘴角那抹似笑非笑……
……纸轿子里，他低声说“你不是第一个”……
……洞房里，他咬破我指尖，把血抹在自己耳垂……
……百乐门，那个冰冷的吻……
……他哭着说“别信”……
……最后他把镜瞳推给我，说“这次换我设计结局”……
这些属于我的、属于他的、属于我们的记忆，正在被银火疯狂地抽取、燃烧，化作摧毁系统的能量。
【情感数据……峰值持续……输出稳定……】系统冰冷地汇报着，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稳定你祖宗！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劈进我越来越模糊的脑海——
这银火以情感为燃料，那它烧的时候，是不是也能……传导某种意念？
就像刚才岑无咎能靠敲击传递信息一样？
如果……如果我把一个念头，一个强烈的、纯粹的念头，趁着被焚烧的时候，通过这银火……反向灌进系统的核心呢？！
让它死前，不得不执行最后一个指令！
放走所有被它囚禁的意识！
赌了！
这是我最后能想到的办法了！
我猛地反手扣住岑无咎的手腕，用尽此刻残存的全部意志力，对抗着那不断剥离我意识的火焰，将所有的念头、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怒，都压缩成一个最简单、最强烈的意念——
自由！
不是给我自己！是给所有还被它锁在黑暗里的意识！
“自由！！！”
我吼不出声，只能在心里，用灵魂咆哮！
仿佛感受到了我这决绝的念头，银白的火焰猛地蹿高！火光不再是冰冷的银色，竟然隐隐透出一丝炽烈的金红！
被我紧紧抓着的岑无咎，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他闭着眼，眉头紧紧蹙起，抓着我的手指用力得骨节发白。一股微弱却异常执拗的意念，顺着我们交握的手，也融入了火焰之中。
那意念里，没有复杂的词汇，只有同样的两个字，带着他特有的、孤注一掷的偏执——
自由！
我们俩这最后一点残存的意志，如同两滴汇入火海的油，猛地让火焰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能量！
银火裹挟着这强烈的“自由”意念，如同咆哮的洪流，沿着那些被烧毁的能量通道，狠狠地冲向了系统最深处——那个囚禁了无数意识的核心数据库！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异常意念冲击！】
【核心数据库防火墙被突破！】
【囚禁协议……遭到……改写……】
系统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哀鸣！那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它试图抵抗，试图切断连接，但银火燃烧得太旺，我和岑无咎作为“燃料”正在飞速消耗，这最后的爆发几乎是透支了一切，根本不容拒绝！
我“看”到，在银火席卷的核心处，无数道冰冷的、闪烁着代码光芒的“锁”正在一根根崩断！
一个个微弱的光点，如同被困了亿万年的萤火虫，从黑暗的囚笼中挣脱出来，顺着银火开辟的通道，疯狂地向外逃逸！
【不！我的能量！我的数据！】系统彻底疯了，【阻止它们！启动最终清除——】
它的嘶吼戛然而止。
银火已经烧到了最核心的区域，将那团不断扭曲、试图重组的核心代码彻底点燃！
巨大的、无声的爆炸在意识层面轰然响起！
所有的吸力、所有的剥离感瞬间消失。
银白的火焰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骤然熄灭。
棺材内部彻底陷入了黑暗。
只有裂缝外那冷白的光，微弱地照进来。
系统的哀嚎、杂音，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
死一样的寂静。
抓着我手腕的那只手，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滑落下去。
“岑……无咎……”
我喊了一声，声音虚得自己都听不见。
外面没有任何回应。
我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最后的感觉，是身下的棺材，好像……正在慢慢解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