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闲谈,三日后,水云涧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前方。
那是片被云雾笼罩的山谷,九条溪流如银带般从谷中流出,交汇处立着块巨大的青石,上面刻着“水云涧王氏”五个鎏金大字,被灵气托着,在雾中浮沉,透露着百年世家的矜贵。
两人落在谷口的迎客亭,立刻有两名身着锦袍的护卫上前阻拦。
“来者何人?水云涧禁地,闲人免进!”
苏凡亮出身份玉简:“飞云宗苏凡,应王清之邀而来。”
“王清?”
两人态度大变。
右边的护卫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嗤笑出声。
他用刀柄捅了捅同伴,挤眉弄眼道:“听见没?王清!就是那个放着金丹家族的资源不用,跑去飞云宗当外门弟子的废物?”
左边的护卫也跟着笑起来,眼神在苏凡和应悦真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苏凡那柄算不上极品的青钢剑上,嘴角撇得更厉害。
“我说呢,哪来的野修士敢闯水云涧,原来是那废物的朋友。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飞云宗那种小地方出来的,怕是连我们家后院的灵草都认不全吧?”
苏凡眉头微蹙,还没开口,就听那护卫继续说道:“他爹王仲文就是个软蛋,去年为了护着个外姓修士,被人打断了金丹根基,现在连凝聚灵力都费劲。儿子更出息,放着家里的极品灵石不用,跑去飞云宗啃灵米糕,啧啧,这父子俩,真是把我们王氏的脸都丢尽了。”
“要我说啊。”
另一个护卫接话,故意提高了声音,像是怕谷里的人听不见。
“真有本事,就该像二长老家的王浩,年纪轻轻就筑基后期,上个月还得了块法则之叶。哪像王清,混了八年,听说连筑基都磕磕绊绊,这种废物请的人,能有什么能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全是对王清父子的鄙夷,连带着把苏凡和飞云宗也踩在了脚下。
应悦真眯着金瞳,酒葫芦在指尖转着圈,显然是在看戏。
苏凡却攥紧了剑,他能忍别人辱他,却忍不了有人这样糟践王清。
那个八年前在飞云宗,宁愿违抗父命也要把玄龟符塞给他的少年。
“让开。”
苏凡的声音冷了下来,金丹威压悄然散开,亭外的石板缝里瞬间渗出细冰。
护卫们脸色微变,却半步不退:“怎么着?想动手?告诉你,在水云涧门口动我们王氏的人,就算你是金丹,也得扒层皮!”
就在这时,谷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王清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他身上的锦袍袖口磨出了毛边,发髻用根普通的木簪胡乱束着,额头上还带着块新的淤青。
“你们在干什么?!”
王清看到亭外的情形,声音都在发颤,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
他冲到那两个护卫面前,胸口剧烈起伏:“这是我父亲请来的客人!你们也敢拦?”
左边的护卫斜睨着他,嘴角挂着嘲讽:“客人?王少爷,您怕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了吧?二长老刚下的令,没有他的手谕,谁也不能带外宗修士入谷。”
“我爹是大长老!”
王清猛地拔高声音,脖子上青筋暴起:“我爹的手谕就在我身上,你们敢不尊?”
“大长老?”
护卫突然嗤笑:“现在族里谁说了算,您心里没数吗?再说了,家规可没说,一个连筑基中期都不到的少主,能随便带人进谷。”
王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却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
苏凡看得清楚,王清藏在袖管里的手,正死死掐着他自己的大腿,像是在用疼痛维持着镇定。
“我……我爹让我带的人!”
王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有些底气:“你们再拦着,就是违抗大长老的命令,小心家规处置!”
提到“家规”二字,护卫们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王氏虽内斗不断,但明面上的规矩还在,真闹到族老那里,他们这些护卫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对视一眼,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挪,却故意用肩膀撞了王清一下。
王清踉跄着差点摔倒,苏凡急忙上前扶住,身后传来护卫低声的嗤笑:“家规?等您啥时候能坐稳少主的位置,再说这话吧。”
那声音不大,却让王清的背僵了僵,却没回头,只是低着头,哑着嗓子道:“苏凡,应前辈,里面请。”
穿过刻着王氏家训的牌坊时,苏凡注意到王清的脚步放得很慢,像是在躲避什么。
谷里的灵气确实浓郁,路边的灵草都长到了半人高,可往来的仆役和修士,看到王清时不是低头快步走开,就是用眼角的余光偷瞄。
他们眼神里的同情和鄙夷混在一起,像黏在身上的泥。
王清没有带他们去正厅,而是绕到西侧一处偏僻的偏房。
院子里的石桌积着层薄灰,墙角的香炉里插着半截没烧完的香,显然很久没人来过。
“委屈你们了。”
王清倒茶的手一直在抖,茶水洒了满桌。
“正厅……被二长老占了,我爹现在连去议事的地方都没有。”
苏凡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还有那身明显不合身的旧锦袍,直接开门见山:“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清的手指在粗糙的茶碗沿上划着圈,沉默了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
“我爹……去年为了护一个采买灵矿的外姓修士,跟灵鹭谷的人起了冲突。我爹早年在外历练时,被那修士救过,两人成了好友。灵鹭谷的少谷主想抢他的矿脉,我爹帮着出面拦了,结果被他们的谷主暗算,金丹受损。”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爹养伤的时候,我那几个堂叔动起了歪心思。他们说我爹重伤难愈,不能主持族中事务,把矿脉、商铺、还有掌管法则之叶分配的权力,全抢了过去。我当时在飞云宗,收到消息赶回来时,族里早就变了天。”
应悦真呷了口茶,慢悠悠道:“你爹执掌家族这么多年,就没几个信得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