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把照片收进怀里,血滴还在地上慢慢晕开。他站起身,风从废墟的缝隙里吹过来,带着一股铁锈味。护腕上的旧疤突然发烫,像是有东西在往里面钻。他抬起左手,指尖一动,一根银针滑到指缝间。
他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的碎石发出轻微响声。地面那道淡青色脉络开始亮起来,顺着裂缝延伸,一直通向墙根。他低头看着那光,没说话,跟着它往前走。
岩壁前停下。这里原本是河道的位置,地图上早就标成干涸区。可这面墙不对劲。他抽出银针,在石面上轻轻敲了三下。声音空荡,里面有空间。
身后传来脚步声。周嫂来了。她走到齐砚生旁边,没有看他,只是把手按在一块青砖的凹陷处。掌心纹路和砖面刻痕贴合,咔的一声,石门向内滑开。
一道冷风冲了出来。
门后是条斜向下走的水道,湿气很重。齐砚生站在门口,古瞳自动开启,视线穿透黑暗,看到水道尽头有一扇金属门,门框上刻着蛇形图腾——血棘组织的标志。
他迈步进去。周嫂跟在后面,手还贴在机关砖上,没收回。
水道不长,五分钟后他们到了尽头。金属门已经打开一半,像是被人强行撬过。齐砚生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密室很大,圆形布局。三十七口药罐围着中央空台排成一圈。罐体是青铜混陶材质,表面有铭文。他走近最近的一口,看清上面八个字:魂分三十六,容器共命。
他的手指碰到罐身,冰凉。罐子里泡着液体,颜色发黑。他抬头看其他药罐,每一口都一样。
周嫂站在门口,声音低下来:“这是当年……”
话没说完,最前面那口药罐猛地一震。液体翻滚,冒出气泡。齐砚生立刻后退半步,银针在指间列成一线。下一秒,所有药罐同时炸裂。
玻璃碎片飞溅,黑雾喷涌而出。雾气带着艾草香,钻进鼻腔的瞬间,齐砚生太阳穴一跳。他知道这个味道。沈清梧每次发烧醒来,身上都是这种气味。
他闭眼,催动古瞳。再睁眼时,双眼泛起深青光。黑雾在他视野里变得透明,像水流一样散开。
罐中不是尸体。
是人。
三十七个少年,全都泡在液体里。年龄十五到十八岁之间,面部轮廓一致,左脸都有烧伤疤痕。他们的呼吸微弱,但还在继续。胸口起伏,眼睛闭着。
齐砚生走近最近的一个。少年面容和寒隼几乎一模一样。他用银针挑开对方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道血色纹路——九道封印线,正是寒隼身上那种禁制。
他心跳加快。这不是复制人那么简单。这些少年被植入了相同的灵脉结构,连封印方式都一样。
他看向另一个药罐。那具身体的心口位置,有极细的金色丝线缠绕心脏。他瞳孔收缩。那是《玄枢九针》的禁制残留。只有青囊门嫡系传人才能看见的痕迹。
这些人不是实验失败品。
他们是备份。
记忆碎片突然闪现——寒隼识海里的画面,五年前朔日之夜,他在医院守着沈清梧,而地下基地的寒隼也在输出血脉能量。两个人,同时救人。
难道这些少年也是某个计划的一部分?
他转头想问周嫂。她还站在门口,右手贴在机关砖上,脸色发白。
“你知道这里面是谁?”他问。
周嫂没回答。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默念什么。
黑雾越来越浓。温度骤降。齐砚生感觉到空气中有东西在动。不是风,是某种频率的震动。他的耳膜发麻。
然后他听见声音。
“妈妈说……要带齐医生的头回去。”
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是很多个。重叠在一起,从四面八方传来。有的年轻,有的沙哑,有的像孩子,有的像老人。但每一个都在重复这句话。
他回头看药罐。
那些少年的眼睛,正在睁开。
第一具浮出液体,悬浮在半空。皮肤苍白,左脸疤痕泛红。他睁开眼,瞳孔是紫色的,没有焦点,却直勾勾盯着齐砚生。
第二具、第三具……陆续升起。三十七具身体全部离罐,漂浮在黑雾中。他们的胸口一起一伏,呼吸同步。
齐砚生握紧银针。七根针在他指间排列,随时可以出手。
他盯着第一个睁开眼的少年。那人嘴角动了一下,又说了一遍:“妈妈说……要带齐医生的头回去。”
声音更清晰了。
不是录音。
是活人说话。
周嫂终于开口:“他们听命于裴玉容。”
齐砚生没回头。“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最早的实验记录。”她说,“Y系列不是单个体。是群体意识链接。只要有一个激活,其他的就能唤醒。”
“寒隼是核心?”
“他是第一个成功的容器。”周嫂的手还在机关砖上,“但他们不止想要一个继承者。他们想要一支军队。”
齐砚生盯着那些悬浮的身体。三十七个,和寒隼一样的脸。每一个都带着封印,每一个都被种入青囊门禁术。如果他们全部暴走,整个城市都会被异能污染。
他向前走了一步。
“你能关掉这里吗?”他问周嫂。
“能。”她说,“但我不能保证他们会停。”
“试试。”
周嫂用力按下机关砖。一声闷响,密室顶部开始闭合。金属板缓缓移动,准备封死入口。
可就在这时,最前面那个少年抬起了手。
他的手掌朝上,指尖渗出血珠。血滴落,砸在地上,发出“滋”的一声,像是酸液腐蚀。
然后他笑了。
不只是他。三十七张脸同时扬起嘴角,动作整齐得不像人类。
齐砚生后退一步,银针横在胸前。
周嫂的手还按在砖上,但机关停止了反应。顶部的金属板卡住,只闭合了一半。
“不行。”她说,“他们切断了控制系统。”
齐砚生盯着前方。那些少年的身体开始转动,面向他。三十七双紫瞳,全部锁定他的位置。
空气中的震动更强了。他的牙根发酸,耳膜刺痛。
第一个少年抬起右手,指向他。
“目标确认。”他说,“齐砚生,男,二十七岁,青囊门末代传人,携带主控血脉。”
第二个接上:“体温三十六度八,心率一百二十,肾上腺素升高,处于战斗状态。”
第三个:“武器为银针七枚,材质不明,能量波动等级b+。”
第四个:“建议立即捕获,提取基因样本。”
第五个:“执行清除程序。”
第六个:“妈妈说……要带齐医生的头回去。”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说,语调平稳,像在读报告。三十七个人,组成一段完整的指令链。
齐砚生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复制。
这是联网。
他们的大脑被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集体意识。寒隼可能是主节点,但这里才是终端集群。
他慢慢后退,直到背靠墙壁。七根银针在指间微微颤动。
周嫂靠在门边,右手仍贴着机关砖。她的呼吸很轻,但额头出了汗。
“你还藏着什么没说?”齐砚生低声问。
周嫂没看他。她的目光落在中间那具少年身上,眼神复杂。
“他们不是克隆人。”她说,“他们是分裂体。从同一个胚胎提取细胞,培养出来的。每一个都承载着寒隼的部分记忆。”
“所以他们在叫妈妈……”
“因为裴玉容是他们的培育者。”周嫂终于转头看他,“但她不是真正的母亲。”
齐砚生盯着那些悬浮的身体。三十七张脸,一模一样。可他知道,其中一定有一个不同。
主控节点。
就像电脑主机和终端的区别。
他必须找到那个核心。
否则这一战没法打。
他抬起手,银针尖端对准第一个少年。
“你们谁是主意识?”他问。
三十七张嘴同时张开。
三十七个声音一起回答:
“我们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