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内的雾气比外界所见更为浓重,并非寻常水汽,其中蕴含着一种奇特的灵力,能阻隔神识探查,目光所及不过周身数丈。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四周寂静无声,连虫鸣鸟叫都绝迹了,唯有两人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在雾气中回荡。
“跟紧我。”玄真子低声道,下意识地朝玉笋靠近了一步。同息周天在此地运转似乎也受到了压制,变得晦涩迟缓,但那核心碎片的感应却愈发清晰,如同雾海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玉笋微微颔首,指尖悄然捏了个防御法印。这雾气让她感到一丝不安,并非杀机,而是一种……被窥视、被审视的感觉。
前行不过百余步,前方雾气忽然翻涌,景象骤变!原本崎岖的山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色彩斑斓的花海。浓郁到令人头晕的异香扑鼻而来,娇艳的花朵无风自动,摇曳生姿,仿佛在欢迎,又似在诱惑。
“幻阵?”玄真子眯起眼,冰火道基自行护体,试图驱散那惑人心神的香气。
玉笋却轻轻摇头,传念道:“非纯粹幻术。似虚似实,借此地灵气与人心杂念而显化。小心,这花香有异,能引动心魔。”
话音未落,玄真子眼前已是一花。他似乎看到了年少时在山门偷吃供果被师父责罚的场景,又仿佛看到业火焚身时的痛苦,最后画面定格在玉笋于碧波潭底为他舍身抵挡攻击的那一幕……种种杂念,纷至沓来,心绪顿时有些紊乱。
与此同时,玉笋也感到佛心微荡。戒律与真性的拉扯,对自身变化的困惑,以及对身旁那人日渐增长的、超出盟友范畴的担忧,被这花海无限放大。
【破阵关键·同息定心】
(玄真子意念有些焦躁):“不行,这香味邪门!脑子乱糟糟的!”
(玉笋强定心神,回传的意念带着清凉之意):“守住灵台!借同息,观想‘石墙’!”
石墙!隔开佛道初遇,却也成就了他们最初缘起的那堵墙!
玄真子一个激灵,立刻凝神。玉笋亦同时观想。刹那间,透过那晦涩但依旧存在的同息联系,一堵厚实、斑驳、沉默的石墙虚影在两人心间共同浮现!任它花海无边,香气撩人,我自岿然不动!
那惑人的花香与幻象冲击在“石墙”之上,如同浪花拍击礁石,虽激起涟漪,却难以撼动根本。两人杂念渐消,心神重归清明。
就在心神稳固的刹那,眼前绚烂花海如同镜花水月般波动、破碎,重新显露出山谷雾气弥漫的真实景象。而他们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三条岔路。
三条路看起来一模一样,蜿蜒伸向雾气深处。
“三条路……哪条是真的?”玄真子皱眉。
玉笋托起核心碎片,碎片散发着稳定的微光,但指向却变得模糊,似乎三条路都有可能。
【驼铃指引·酸海余味】
就在两人迟疑之际,一阵极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叮铃”声,从左边的岔路深处传来。
那声音……像是驼铃?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薛驼子那标志性的、总挂在他那根歪脖子拐杖上的小铜铃。
“走左边。”玉笋当机立断。
踏入左边岔路,雾气似乎淡了一些,但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熟悉的、令人牙酸的酸味。这酸味并非实物,更像是一种残留的意境,赫然与当初在饕餮炉遭遇的“酸海”气息同源!
“薛驼子果然在这里,还动用了‘酸海’的力量布阵?”玄真子咂咂嘴,感觉自己的牙根都在发软。
前行数十步,路边出现一株枯死的怪树,树干上赫然嵌着几块闪烁着微弱磷火的骨头,排列方式,竟与当初在酸海中用以划船的“悬壶碑”上的部分铭文有几分神似!一股渡尽劫波、残存守护的苍凉意境弥漫开来。
再往前,地面出现一片焦黑的痕迹,隐约能辨认出是某种阵图残留,其中还萦绕着一丝极淡的、属于苦寒蒜煞的凛冽气息。
这山谷,竟似一个微缩的、无声的展示场,将他们一路行来所经历的关键节点——“石墙定心”、“酸海渡残”、“苦寒煞成”——都以某种玄妙的方式呈现于此!
【铃声响处·陋室柴门】
驼铃声越来越近,清脆地指引着方向。终于,在雾气几乎散尽的谷底深处,一间依山而建、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简陋柴院出现在眼前。
院门是几块破木板拼凑而成,门楣上挂着一个干瘪的小葫芦。那“叮铃”声,正是从院内传出。
玄真子与玉笋走到院门前,尚未叩门,里面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带着几分戏谑的沙哑声音:
“两个小娃娃,闯阵的速度倒是不慢。看来这一路,没白经历那些酸甜苦辣咸。”
“吱呀”一声,柴门从里面被拉开。门后,薛驼子佝偻着背,拄着那根挂着铜铃的歪脖子拐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先是扫过玄真子,在他心口位置停留一瞬,又看向玉笋,最后落在她掌心的核心碎片上。
“进来吧。”他侧过身,让开通道,“老头子这儿,别的没有,解惑的粗茶,还是能管够的。”
院内,简陋石桌上,一套粗陶茶具正冒着袅袅热气。而那雾气之外潜藏的危机、影枭的来历、糖霜的奥秘,似乎都将在这一杯粗茶中,慢慢铺陈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