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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远疾步赶来,刚跨进房门,便见令狐娇倚坐在榻上,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脊背。

“张远,你来了。”令狐娇声音略带沙哑,却不见半分颓态,就像说一件普通事情一样,“趁我还能动弹,把监察部的工作交接一下。”

“娇娇!”刘兰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

毕竟,在这个时代的认知之中,咳血就等于宣判死亡。

张远心痛不已,但神色却保持沉静:“不过是咳点血,慌什么?我看看——老毛病了,支气管炎犯了,虽难治却无碍性命,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吓着刘兰。”

令狐娇白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嗔怪:“老娘身体不舒服,想安心养养病都不行?你还惦记着压榨我干活?”

“是我疏忽,早该让你交接歇息。”张远收回手,语气诚恳,“你说,想交接给谁?”

“我想破格提拔一人,暂代监察部事务。”令狐娇十分郑重,“魏郡涉县县尉,陈宫。”

“陈宫?”张远眸中掠过一丝讶异。

令狐娇见他反应,挑眉道:“你也听过他?”

“有点耳熟。”张远淡淡应道,心中却已泛起波澜。

“他的底细我查得一清二楚。”令狐娇缓缓道,“初平元年,他本是中牟县令,擒过曹操,后又随曹操同行,途中因理念不合分道扬镳。

后来被二司许义一激,辗转投了咱们。

我起初疑心他是奸细,暗中考察了三年——此人能力出众,行事有原则,所辖县的司法事务,是各郡之最。奸细嫌疑已排除,是个可用之才。”

张远颔首:“先让他做你的副手,接手你休养期间的工作。”

又细细问了几句病情,张远安抚道:“你也知道,我略通医术。你这病是旧疾,需慢慢调理,不必忧心。”

令狐娇洒脱一笑:“哪年不折腾这么几遭?怕什么。”

几人闲聊一番,氛围颇为轻松。时间不早后,两人告辞离开。

走到无人处,张远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对刘兰沉声道:“刘兰,三件事,速速落实。”

“是,先生!”刘兰肃然应答。

“其一,医学院再加码俸禄,广纳民间良医共研医术;其二,联络太平道,邀杨柳前来相助。”

第三件事,张远喉头一顿,终究未言。

刘兰却心领神会——张青与她的纠葛,先生不便点破。她垂首:“先生放心,我这就去办。”

“等等。”张远补道,“张青未必能成,烦他代为恳请其叔张仲景出山。”

“明白。”

张远一夜都没睡好,次日一大早,径直前往医学院。

院中学子们埋首苦读,案上摆满了医书与草药,虽个个刻苦,却因缺顶级名医坐镇,许多疑难杂症仍束手无策。

张远看着这一幕,眉头皱得更紧。

刘兰办妥诸事,折返回来陪伴令狐娇。

出乎意料,令狐娇精神颇好,拉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监察部的琐碎事务,到过去的趣闻轶事,仿佛要把积攒的话都倒出来。

可越是这般洒脱,刘兰心中越是不安——这反常的热闹背后,是难以言说的隐忧。

她终究放心不下,再次去找张远。

张远亦是心急如焚,却分身乏术——云中郡的第二届各民族代表大会已近,他身为人民军领袖,必须亲往主持。

临行前,张远匆匆赶往令狐娇住处。见她面色红润、气息平稳,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地。“快去吧,别耽误正事。”令狐娇笑着推了他一把,语气轻快。

张远眸底掠过不舍,终是一点头,转身与典韦、周仓一同启程。

令狐娇扶着门框,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街巷尽头。

刚出上艾城,道旁倏然立着一道熟悉身影。

“先生!”

张远抬眼,看清来人是陈忠,当即勒缰,喜色跃上眉梢:“陈忠!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两人并辔穿行旷野,护卫紧随其后。

马蹄踏碎苍茫,两侧草原与山地交织,风卷草木气息掠过。

“当年从禁闭室逃出,我一路南下投了袁术。”陈忠的声音平静得像述说旁人旧事,“酸枣联军讨董时,我借布置会场下毒,嫁祸袁术弑兄,教他众叛亲离。”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张远:“今年他绝处逢生,我又撺掇他称帝——就盼着他在巅峰摔得粉身碎骨。登基那日,我亲眼看着他从狂喜跌进炼狱。”

自嘲一笑,他续道:“料理完袁术本要去寻刘备,为苏义同志报仇……收到先生口信,终究还是先回了并州。”

张远望着前方起伏的山脊,声音轻得似被风卷着:“当年封龙山学生里,数你最是重义。别说对人,便是对草木生灵也这般念情——我还记得,有只小野兔死了,旁人转头就忘,你却躲在竹林里,伤心了好几日。”

陈忠垂首,声音发哑:“学生惭愧……枉费先生教导,用了旁门左道,实在无颜见您。”

张远勒住缰绳,语气温和:“老话说,一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我教过的学生遍布各行各业,心性脾性本就千差万别,这是常态。”

他目光坦诚得无半分芥蒂,“你初心是为我们报仇,这份执念,我懂。”

话锋微顿,他语气添了几分郑重:“但我不赞成谋杀——这违逆了我们‘只为公理、不逞私怨’的原则。不过你有你的想法,我不能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你。只是路是你自己选的,后果自然要自己担。切记——”

话音微沉:“谋杀能了一时恩怨,却解不开天下乱局,只会让血污缠上手脚,越陷越深。”

陈忠沉默良久,草原风掀起他的衣角。

“我回来,有两件事对先生说。”

“你讲。”

“其一,是把这些年的事和您坦白。”陈忠声音微颤,“我知道自己不听话,手段见不得光,但对先生您……绝无二心。”

张远点头:“我知道。”

“其二……许义说,我杀袁术,坏了先生的布局?我来领罪。”

张远淡淡一笑:“何来布局?天下局势瞬息万变,策略本就需随机调整。袁术之死虽添了些小麻烦,却也暗藏机遇,你不必挂怀。”

陈忠脸色却愈发凝重,犹豫片刻终究开口:“其实还有一事。当年我能逃出禁闭室,并非自身本事,是有人劫狱。”

张远神色未变:“这事我知晓,守卫醒后报过。”

“但我始终不知他是谁,只敢肯定是当年的同学。”陈忠声音压得极低,藏着不安,“先生,这个人比我更可怕,您一定要小心。”

“哦?何以见得?”张远挑眉。

“直觉。”陈忠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他临走前说,‘世界有光明就有黑暗,有时候,总得有人坠入黑暗,才能守住光明’。”

他攥紧缰绳,指节发白:“我当时只想着,自己坠入黑暗便好……可后来越想越怕,那人的心思比我深得多,手段怕是更见不得光,却一直藏在暗处,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张远沉默了。阳光落在他脸上,明暗交错。

良久,他缓缓道:“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

“先生,您光明磊落,可这世间的阴暗,您未必尽见。”陈忠望着他,语气满是恳求,“一定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保重自己。”

“我会的。”张远看着他,“听你意思,是不打算留在并州了?”

陈忠眼圈泛红,别过头望向草原:“我手已经脏了,不能玷污这里的干净。从今往后,先生就当没我这个学生。就算您要开除我,甚至下令追杀,我都认。”

张远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不。别说你并非邪魔,即便有朝一日你真变成邪魔,也是我的学生。并州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先生……您总是这般善良。”陈忠声音哽咽。

“你也一样。”

陈忠怔怔望着他,阳光透过发梢,在脸上投下细碎光斑。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道:“先生,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回去了。”

“多回家看看。”张远望着他的背影。

陈忠猛地别过脸,双腿一夹马腹,调转方向疾驰而去。

没有回头,马蹄声越来越快,似逃离,又似奔赴。

张远在原地目送,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山路拐角。

他不知,转过拐角后,陈忠伏在马背上失声痛哭。

眼泪砸在马鬃上,混着呼啸风声,呜咽不止。那些年的隐忍、挣扎、愧疚,在那句“你也一样”面前,彻底决堤。

草原风依旧吹着,带着青草气息。

张远眉头微蹙。陈忠的话如石子投湖,在他心底漾开涟漪。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同学”,那句“坠入黑暗守护光明”……会是谁?

他摇了摇头,暂压思绪。不管是谁,路总要往前走。云中的民族大会还在等他,这片土地的安宁,重于一切。

“走吧。”张远对护卫扬了扬手,策马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