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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夜,杀人天。

刚刚冲破“鬼愁涧”的雪橇队并没有直接扑向那火光冲天的盐岗石堡,而是在沈云疏的指挥下,极为突兀地在“野鹿峡”的狭长谷地入口处画了个弧线,猛然刹停。

这里距离战场中心还有两里地,但已经能听见顺风传来的喊杀声和惨叫声。

“停!”沈云疏从雪橇上跳下来,靴子陷进没过脚踝的雪里。她甚至没有抖落身上的雪沫,直接看向早已在此等候的一队人马。

那是石岩带领的南山村壮汉,以及野狼沟的“破刀”带来的一帮前土匪。

破刀这会儿脸色发白,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他看着沈云疏那张在火把映照下冷得像冰雕一样的脸,心里直打鼓。他原本是黑旗寨的小头目,为了活命才投降,今晚被强行拉来“纳投名状”,对面可是凶名在外的座山雕和正规军出身的杨震,说不腿软那是假的。

“沈……沈大当家,不是,沈姑娘。”破刀结结巴巴地上前,“按照您的吩咐,兄弟们都摸清楚了。座山雕那老小子的马队就在左边的背风坳里,大概有四百多匹马,留了三十几个人看守。”

沈云疏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火药埋好了吗?”

“埋……埋好了!”破刀咽了口唾沫,“阿昌兄弟亲自去布的线,就在马圈外围的雪窝子里,那是最好的回音壁。只要一点火,那动静能把死人吓活。”

“很好。”沈云疏点了点头,目光越过破刀,看向旁边正在检查引线的阿昌,“阿昌,这一炸至关重要。早一分,杨震能反应过来;晚一分,盐岗可能就破了。一定要等到信号。”

“云疏姐,你放心。”阿昌虽然年纪不大,但跟着周砚和林栖这一年,早就练出了一股子沉稳劲儿。他手里捏着那根特制的拉发引信,眼神坚定,“只要看到石堡顶上冒红烟,我就拉线。”

“石大哥。”沈云疏转向另一侧。

石岩提着一柄四十斤重的长柄铁锤,浑身煞气腾腾:“沈姑娘,你就下令吧。南山村的兄弟们早就憋不住了,咱们什么时候冲?”

“不急着冲。”沈云疏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咱们先看戏。等马惊了,阵乱了,咱们再进去收割。记住,待会儿冲进去,不恋战,只管往人堆里扔‘震天雷’,把水搅浑。咱们的目标不是杀光他们,是把他们吓破胆,救出周大哥。”

她转过身,看向远处那座在火光中摇摇欲坠的石堡,低声喃喃:“周大哥,让这把火,烧得再旺些吧。”

盐岗石堡。

战斗已经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阶段。

之前的“冰油”战术虽然阻挡了第一波攻势,但杨震显然不是易与之辈。他很快调整了战术,命令手下的溃兵在靴底绑上了带有铁钉的防滑套——那是他们行军打仗时的备用品。同时,几辆覆盖着湿牛皮的简易“轒輼车”被推了出来,以此为掩护,弓箭手开始对墙头进行压制性射击。

“压低身子!”周砚大吼一声,左手猛地将身边一个探头张望的年轻队员按回垛口下。

咄咄咄!

一排羽箭像暴雨般钉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溅起一片石屑。

“他们的弓箭手是老手,懂得抛射压制。”林栖缩在另一侧的射击孔后,手中的滑轮弓已经换了弦,他的手指因为频繁拉弓而有些充血,但眼神依旧冷静得可怕,“周大哥,正面的轒輼车下面藏着重步兵,他们要把我们的石墙凿开。”

此时,那几辆笨重的攻城车已经推到了坡道尽头,距离石堡大门不足二十步。躲在车下的杨震亲卫兵开始挥舞着鹤嘴锄和大锤,疯狂地敲击着并不算坚固的乱石墙基。

“轰!轰!”

每一声闷响,都让这简易的石堡颤抖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不能让他们这么砸下去!”赵石捂着受伤的肩膀冲过来,满脸是血,“周大哥,让我带几个人跳下去,烧了那破车!”

“胡闹!跳下去就是送死!”周砚一把扯住他,眼神凌厉,“还没到拼命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一直被一块厚帆布盖着的角落。那是他们最后的底牌,也是这一年多来,结合了《考工记》残卷技术与沈云疏现代冶炼理念,倾尽全力打造出的“杀手锏”。

“把那东西抬上来。”周砚沉声下令。

两名身强力壮的队员立刻掀开帆布,露出下面的一尊怪模怪样的“铁家伙”。

那不是炮,也不是弩,而是一个安装在旋转底座上的巨大铁巢,里面密密麻麻插着三十六支短矛。这些短矛通体乌黑,但在矛尖处,却闪烁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蕴含着星光的银灰色光泽。

那是星铁。

当初在野鹿峡发现的那块天外陨铁,硬度极高,熔点更是高得离谱。沈云疏利用黑油石的高温炉,耗费了整整三个月,才勉强将其熔炼,并采用“嵌钢法”,将星铁镶嵌在精钢矛头的前端。

这种矛,虽然不能量产,但这一窝三十六支,足以洞穿这世上最坚硬的甲胄。

“这就是云疏姐说的‘星芒’吗?”旁边的年轻队员看着这东西,咽了口唾沫。

“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了。”周砚单手握住发射器的摇柄。这个发射装置利用了强力扭簧和齿轮组,虽然比不上现代机械,但在近距离内,爆发力惊人。

“瞄准正中间那辆轒輼车。”周砚调整着角度,左手虽然不如右手灵活,但在机械辅助下依然精准,“放!”

他猛地扣动扳机。

嘣!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

没有任何花哨的火光,只有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黑影瞬间跨越了二十步的距离。

那辆覆盖着三层湿牛皮、下面还衬着硬木板的攻城车,就像是纸糊的一样,瞬间爆裂开来。

星铁矛头携带的巨大动能,不仅直接贯穿了车辆的防护层,更是将躲在车后的两名身穿重甲的士兵直接串成了糖葫芦!余势未消,那短矛甚至深深地钉入了后方的冻土之中,尾羽还在剧烈震颤。

战场出现了短暂的死寂。

杨震的亲卫兵们惊恐地看着那个恐怖的血窟窿,他们引以为傲的重甲在这不知名的武器面前,脆弱得像个笑话。

“那是……什么鬼东西?!”远处督战的杨震瞳孔猛地收缩。他行军打仗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穿透力。

“还没完呢!”周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继续摇动摇柄,再次装填,“给我狠狠地打!”

嘣!嘣!嘣!

又是三声闷响。

另外两辆攻城车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木屑纷飞中,藏在下面的士兵惨叫着倒下,断肢残臂四散飞溅。

这种恐怖的杀伤力瞬间击溃了前锋部队的心理防线。原本还在疯狂凿墙的士兵开始本能地后退,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被串起来的肉串。

“好机会!”林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战机,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特制的红色烟丸,点燃后猛地抛向空中。

红色的烟雾在风雪中炸开,并不算显眼,但在有心人眼中,这却是死神的请柬。

“动手!”

两里外,看到红烟的阿昌猛地拉下了手中的引绳。

轰隆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背风坳里炸开。

这不是普通的爆炸,而是利用山谷地形放大的声波冲击。埋在雪窝里的十几个特制震天雷同时起爆,那声音就像是有一头巨兽在山谷里疯狂咆哮。

紧接着,是马匹撕心裂肺的嘶鸣声。

对于马这种动物来说,火光和巨响是它们基因里最恐惧的东西。座山雕的这四百多匹战马,平时虽然也听惯了厮杀声,但面对这种近在咫尺的、仿佛天地崩塌般的爆炸,瞬间彻底发了狂。

“怎么回事?!我的马!我的马啊!”

正在前线督战的座山雕猛地回头,目眦欲裂。他看见背风坳的方向火光冲天,紧接着,大地开始震颤。

那震颤不是来自爆炸,而是来自四百多匹受惊疯马的铁蹄。

这群疯马撞开了简易的栅栏,踩碎了看守的土匪,像一股黑色的洪流,顺着峡谷唯一的出口——也就是杨震大军的后方,狂奔而来。

“不好!快散开!散开!”杨震脸色大变,拼命挥舞着令旗。

但在这狭窄的山道上,三百多名步兵挤在一起,哪里还有散开的空间?

轰隆隆——

黑色的洪流瞬间撞入了步兵方阵。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马匹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画卷。那些原本训练有素的溃兵,在面对数百匹千斤重的疯马冲击时,脆弱得如同稻草。盾牌被踢飞,长枪被折断,无数人被撞飞踩踏,鲜血瞬间染红了雪地。

“这就是云疏姐说的‘万马踏营’。”

山坡上,沈云疏看着下方瞬间崩溃的敌阵,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冰冷的快意。

她拔出腰间的长刀,指向混乱的战场:“雪橇队,冲锋!目标——盐岗石堡!挡路者,杀!”

“杀——!”

早已蓄势待发的雪橇队如猛虎下山。

这一次,他们不再需要清理路障,因为敌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沈云疏站在第一辆雪橇上,手中的手弩不断点射。而在她身后的雪橇上,护卫队员们纷纷拿出了那个名为“集束掷矛”的大杀器。

这就是几根绑在一起的短矛,中间夹杂着一枚特制的延时火药管。队员们借助雪橇冲刺的速度,借力将其狠狠投向敌群密集的区域。

轰!轰!

爆炸声在混乱的人群中接连响起,虽然威力不如星铁矛那么恐怖,但在这种炸营的状态下,每一次爆炸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座山雕看着自己的马队冲垮了盟友的阵型,又看着这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神兵冲杀过来,彻底慌了神。

“杨震!你个王八蛋,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老子的马都没了!”座山雕大骂一声,也不管还在前线苦战的手下,转身就往旁边的山上跑。

“给我顶住!谁敢退后一步,斩立决!”杨震还在试图维持秩序,但他身边的亲卫已经被冲散了大半。

就在这时,一辆雪橇如风般掠过他的侧翼。

车上,沈云疏目光如电,一眼就锁定了那个身穿铁甲、挥舞令旗的指挥官。

“云墨,给你个机会。”沈云疏头也不回地说道。

身后的沈云墨深吸一口气,端起手中的强弩,在这颠簸的雪橇上,少年的手却稳得出奇。他屏住呼吸,在两车交错的一瞬间,扣动了扳机。

嗖!

这一箭并没有射中杨震的要害,毕竟距离和颠簸都在那摆着,但这支箭却精准地射穿了杨震高举令旗的手臂!

“啊!”杨震惨叫一声,手中的令旗脱手而飞,掉落在泥泞的雪地里,被一只受惊的马蹄狠狠踩进了泥里。

旗倒,军心散。

原本还在苦苦支撑的溃兵看到帅旗倒下,最后一丝斗志也随之崩塌。

“败了!败了!”

“快跑啊!”

溃败如同瘟疫般蔓延。

雪橇队如同一把烧红的刀子,毫无阻碍地切穿了整个战场,直抵盐岗坡下。

石堡的大门缓缓打开。

周砚一身是血,提着那把卷了刃的斩马刀,站在门口。他的身后,是同样满身硝烟的林栖和一群相互搀扶的兄弟。

沈云疏跳下雪橇,顾不上脚下的尸体和血水,大步冲了上去。

两人在漫天风雪和遍地狼藉中对视。

这一刻,没有拥抱,也没有眼泪。

沈云疏看着周砚完好无损的左手和虽然疲惫但依旧挺拔的身躯,心中那块巨石终于落地。她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嘴角勾起一抹有些疲惫但极其灿烂的笑意。

“周大哥,家里的饺子还没凉,我来接你们回家吃年夜饭。”

周砚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救他,敢于在除夕夜搅动风云的女子,那张平日里严肃冷硬的脸上,也融化出一丝温柔。他用仅剩的左手,重重地拍了拍沈云疏的肩膀,声音沙哑却坚定:

“好。咱们回家。”

而在他们身后,石岩带着南山村的壮汉们刚刚冲进战场,看着已经是一片狼藉的敌阵,挥舞着大锤一脸懵:“这就……完事了?咱还没出力呢!”

不远处,破刀看着那如同地狱般的场景,和那群在雪地里谈笑风生的栖雁坳人,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知道,从今往后,这片地界,真的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