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二卷:雾屿交错
part 237 赎罪羊
暴雨滂沱,水幕厚重,铅灰色的乌云蔓延到无穷尽的远方。
“说话。”江屿薄唇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蚀骨的暴戾与杀意。
“我……我都说……”
张阿姨佝偻的身躯在窗外惨白闪电的映照下瑟瑟发抖,浑浊的眼珠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震颤,像一株即将被连根拔起的枯草,“他们……他们倒也没喊我作孽……就是……就是让我留意……留意吴女士平时都和江明远有没有联系……如果有联系,态度怎样......”
真相如同窗外冰冷的雨水,带着彻骨的寒意,一点点浸透这间曾经象征着‘无误’与‘秩序’的客厅。
王东宇和暴龙,不仅与妈妈有金钱瓜葛,甚至早早地将一枚钉子,埋在了她的身边。
家政妇猛地喘了几口粗气,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襟,“但我也不知道哟!吴女士平常打电话几乎都会回房间,偶尔听到回房间前的几句,说话态度也都是很有文化的嘞,家里也都没什么访客。”
“而且主卧隔音很好的,就连小雾中考保送考那次......”
家政妇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地瞥向了少女被校服领口遮住的锁骨,“我、我当时的确也没听到声,是后面吴女士有一次让我陪小雾去医院换药......”
“......我做护工十来年了,瞅着那伤口不像是......胎记发炎......又在收拾主卧时看到了一把银灰色圆规才......”
余下的内容,张阿姨实在没忍心说完。
窗外的雨声更大了,哗啦啦地冲刷着玻璃,仿佛要洗净世间所有污浊。
“张阿姨,” 吴雾松开环住江屿纤细手臂,少女走到沙发前蹲下身,平视着家政妇惊恐的眼睛,“您听好。现在,暴龙已经在警察手里,他为了减刑,什么都肯说。王东宇是警方下一个目标,他跑不了。”
“您之前隐瞒,是情有可原。但从法律意义上,如果一直隐瞒,就是知情不报,甚至可能被认为是同谋。包括您儿子顶包的事情,也是违法的。”
“现在,您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如果您也有勇气到警察局做笔录,把这些话告诉警察,配合调查,指证王东宇和暴龙胁迫与利诱车祸顶包的行为,您就是在立功。”
“江同学也就可以帮您向李队说明情况,争取宽大处理,甚至作为污点证人保护您和您的孩子们。”
少女的鹿眼清澈而坚定,像暴风雨中指引方向的灯塔:“但前提是,您必须完全说实话,不能再有任何隐瞒。这是您和您的孩子们,唯一也是最好的出路。”
张阿姨怔怔地看着吴雾,看着这个她照顾了快三年的女孩。
少女瓷白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指责,竟然有一种......让她莫名安心的力量。
家政妇思虑再三,最终不得不承认,吴雾的话确实在理,她点了点头,“阿姨......阿姨愿意作证。只要能让柏深他们三个娃平安......”
“您放心,理论上您儿子属于伪证罪,若有自首情节,则会宽大处理的。并且他还未成年。最重要的是,”
吴雾温柔地劝慰,“只有走这条路,您和孩子们才能彻底摆脱对往事的恐惧,彻底不受暴龙和王东宇的威胁,过上安宁的生活,不是么?”
“您是火场救人的英雄呀,人生不应该在愧疚悔恨与害怕的阴影中结束,对不对?”
“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张阿姨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小雾,你、你竟然还这么替我着想,是阿姨对不住你哟......”
吴雾的声音清凌凌的,像山涧敲击卵石的溪流,“没有什么对不住的,您照顾我这么久,我感恩您。至于您来我家并不全然目的单纯,我也失望寒心。”
“但情绪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您说对么?”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渐次转小,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韵。
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惨白的天光透进来。
“……对,对……解决问题,解决问题要紧……”
张阿姨喃喃重复着,她布满老茧的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那小雾,阿姨……阿姨都听你的。我......我现在先给你们炖鲫鱼汤,等警察来了,我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江屿干脆利落地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李队的电话,并按下了免提键,“李队,吴熙家的保姆张荔晴,申请做污点证人,举报王东宇和陈大龙酒家逃逸与指使他人顶罪,以及二人涉黑的关键线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静波市刑警队队长李烨阳沉稳的声音:“收到,小江,地址发我。我立刻派人接她回局里做笔录。告诉她,配合调查,警方会考虑她的情况。”
张阿姨听得一清二楚,家政妇长叹了一口气,似是在缓解紧张,也似是终于释然。
中年女人没再说什么,快步走进了厨房,安静地准备餐点。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窗外的雨声更显喧嚣。
吴雾转向江屿,还未开口,高大又孤寂的少年却猛地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哥哥,”少女轻声唤他,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精悍的腰身,将脸颊埋在江屿带着薄荷清冽气息的怀抱中,“我会在。”
江屿没有说话,他收紧了怀抱,棱角分明的下颌靠着吴雾柑橘香的发顶。
ζ项链隔着校服布料,硌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无法磨灭的烙印。
“哥哥相信张阿姨的话么?”吴雾在少年肌肉悍健的胸膛上蹭了蹭脑袋。
江屿修长的指节卷着少女一缕发丝缠绕,低声应了:“九成以上概率是实话。逻辑对得上,她说话的呼吸频率和眼神也没问题。”
闷热的风从阳台送来绣球花盆栽将谢的叹息,吴雾突然拽住江屿的衣角,镜片后的眸光晃动着破碎的星河:“那么,江同学,看来你不能住在客房了。”
“从今晚到妈妈回家,你都需要住在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