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驿站的晨雾还未散尽，楚天就着井水擦净焚心剑。剑脊上的梅魂纹路浸了水汽，泛着淡金的光——那是雪无情残魂凝在剑里的执念，剑鞘内侧还刻着她前世歪歪扭扭的“守心”二字。
“楚大哥，粥熬好了。”花梦瑶端着陶碗从后园进来，粥面浮着三四瓣新鲜桃花，是她趁晨露未干摘的。碗沿沾着她的体温，楚天接过，喝了一口，甜丝丝的桃香裹着暖意滑进喉咙。
“比昨日更甜。”他说，却把碗底最后一点粥沫都舔干净。
花梦瑶抿着嘴笑，指尖蹭掉他嘴角的粥渍：“你前世就这样，嫌甜却偏要喝，说比太玄门的琼浆接地气。”
楚天的手顿了顿。前世的画面突然撞进来——楚家后园的桃树下，他练完剑满头大汗，花梦瑶举着粥碗蹦跳过来，他皱着眉说“太甜”，却还是端起来喝得一滴不剩。后来幽冥教放火烧了桃林，他抱着她的尸身坐在焦土上，碎碗扎进手心，他却没感觉到疼。
“在想什么？”花梦瑶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她的眼睛里浮着担忧，“伤口还疼吗？”
“不疼。”楚天把碗放下，反握住她的手。她的掌心带着轮回镜的凉意，像前世冬夜里她给他暖手的样子，“在想，等解决了玄黄，我们去楚家后园种桃树。”
花梦瑶的眼睛亮了，反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好！种满整个后园，像前世那样，春天落桃花雨，夏天结毛桃，你偷摘给我吃。”
院门口传来靴声，林萧的大嗓门撞进来：“楚兄弟！守界盟的传送阵成了！”
楚天松开手，抓起墙上的狐裘——那是花梦瑶前世给他织的，毛绒绒的，能御幽冥教的阴寒。花梦瑶已经取来自己的月白披风，发间插着那支雪无情送的银簪。
“碎星滩在西北三十里。”林萧走进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兽皮地图，“传送阵是用九荒灵玉布的，能直接送到归墟殿外围。但那地方是玄黄的牙缝，你们得小心。”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块黑令牌，“捏碎这个，守界盟会立刻传送援兵。”
楚天接过令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守界盟徽记——那是太玄门残部和雪国遗民共同铸的，刻着“守九荒”三个字。
“血影罗刹的残魂说了什么？”花梦瑶问。
林萧的脸沉下来：“归墟殿。她说玄黄把九荒百姓的残魂都关在那，用他们的魂气喂养源界本源。还说……玄黄已经炼好了‘长生锁’，就等用花姑娘的魂魄打开源界大门。”
楚天的拳甲捏得咯咯响。归墟殿，他在玄黄的记忆里见过——那是源界的“血仓”，城墙爬满食魂藤，祭坛上堆着九荒百姓的骸骨，玄黄就坐在上面，喝着用残魂酿的酒。
“走。”他拉起花梦瑶的手，指尖发烫，“我们去拆了他的血仓。”
碎星滩的风裹着腐臭吹过来，楚天刚站定，就皱着眉激活净化之力——周围的黑色土地上，还沾着幽冥教祭魂的血渍。花梦瑶攥紧轮回镜，镜面上的月华跳动，像前世她在桃林里拜月的样子。
“楚大哥，你看。”她指着远处。
悬浮的九荒碎片掠过天际，有的挂着楚家的残旗，有的沾着干涸的血迹。更远的地方，归墟殿的黑色城堡像头趴伏的巨兽，城墙上挂满九荒百姓的尸体，风一吹，尸体碰撞发出空洞的响声。
“他们在喊‘回家’。”花梦瑶的声音发颤，轮回镜的光不小心漏出去，照到一块碎片上的“楚”字——那是前世楚家祠堂的门匾残片。
楚天把碎片捡起来，指腹蹭过刻痕：“爹，娘，我来了。”
突然，暗影从地底涌出来。
上百个穿黑斗篷的影卫从碎石缝里爬出来，面具是青面獠牙的恶鬼，手里拿着带倒刺的铁链。为首的是个穿黑铠甲的男人，身材魁梧，权杖顶端嵌着颗骷髅头，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细小的缝。
“楚天，”男人的声音像砂纸磨骨头，“暗影使墨邪，奉玄黄大人之命，取你二人魂魄。”
“墨邪？”楚天认出这个名字——幽冥教四大暗影使之一，擅长用暗影术绞碎人的魂魄，“你杀了我楚家三十七口，今日这笔账，该算了。”
墨邪笑了，权杖往地上一砸：“那便用你的血，祭了墨某的刀。”
影卫们像潮水般涌过来。楚天挥剑斩断迎面而来的铁链，净化之力顺着剑身涌出去，铁链接触到光就滋滋融化。花梦瑶掷出轮回镜，月华撞在最前面的影卫身上，那影卫发出尖叫，身体慢慢化作黑水。
“花梦瑶，你居然敢用轮回镜！”墨邪的瞳孔收缩，权杖挥出一道暗影刃，“给我死！”
暗影刃擦着花梦瑶的发顶飞过，楚天扑过去把她护在身后。暗影刃刺进他的左臂，剧痛传来，他却反手一剑，焚心剑的梅魂纹路亮到极致，刺进墨邪的胸口。
“啊！”墨邪惨叫着后退，权杖掉在地上。他的铠甲开始溃烂，露出里面泛着黑光的骨头：“玄黄大人不会放过你……归墟殿有……有九荒百姓的残魂……他们……在喊你的名字……”
楚天拔出剑，墨邪的身体化作一滩黑水。他扶住花梦瑶，左臂的伤口流着黑血：“你没事吧？”
“我没事。”花梦瑶的指尖泛起红芒，按在他的伤口上，“轮回镜能驱幽冥毒。”
暖流淌进伤口，疼痛慢慢消散。楚天看着她，心里像揣了块暖玉——不管经历多少次生死，她总是在他身边，像前世那样，像桃花那样，永远温柔，永远坚定。
“我们走。”楚天捡起墨邪的权杖，塞进怀里，“去归墟殿，拆了他的骨头。”
归墟殿的外围是一片血池，池子里泡着九荒百姓的残魂，他们的脸扭曲着，喊着“救命”。楚天捂住花梦瑶的耳朵，净化之力裹住两人，隔绝了那些声音。
“楚大哥，他们……在叫我。”花梦瑶的声音发颤。
“我知道。”楚天握住她的手，“但我们来了，会带他们回家。”
城堡的大门是黑色的，上面刻着幽冥教的咒文。楚天推开门，里面传来玄黄的笑声：“欢迎来到归墟殿，我的‘钥匙’。”
大殿中央的祭坛上，玄黄坐在王座上，身后是无数被锁链穿透的九荒修士。他的衣服是黑色的，绣着金色的龙纹，手里拿着个水晶盒，里面装着花梦瑶的魂魄——魂魄在里面飘着，像朵随时会散的云。
“你终于来了。”玄黄笑着，水晶盒在手里晃了晃，“花梦瑶的魂魄，是打开源界大门的最后一把钥匙。有了她，九荒会变成源界的花园，永远属于我。”
“你疯了！”楚天怒吼，焚心剑出鞘，“九荒的百姓不是你的玩物！”
“玩物？”玄黄站起来，走到祭坛边缘，“你看看他们——”他指着下面的修士，“他们为了长生，愿意献出灵魂；他们为了力量，愿意背叛亲人。而我，给了他们永生。”
“那是邪术！”楚天往前踏一步，“你用他们的痛苦，换自己的长生，你不配做人！”
“人？”玄黄大笑，“我从不是人。我是源界的使者，要把九荒变成源界的一部分！”
他挥了挥手，命锁军涌过来。楚天劈开前面的锁链，却被后面的命锁军用弓箭射中肩膀——箭头上涂着幽冥毒，伤口瞬间发黑。
“楚大哥！”花梦瑶掷出轮回镜，月华撞在祭坛上，水晶盒发出嗡鸣。花梦瑶的魂魄在里面挣扎，想要冲出来。
“花梦瑶！”楚天扑过去，接住从祭坛上滚下来的水晶盒。盒子里，花梦瑶的魂魄飘出来，扑进他怀里：“楚大哥，我怕……”
“不怕。”楚天抱住她，净化之力裹住她的魂魄，“我在这，没人能伤害你。”
花梦瑶的魂魄慢慢凝实，最后化作实体，扑进他怀里：“楚大哥，我想起来了……前世我们一起种桃树，一起对抗幽冥教，一起……”她的声音哽咽，“一起死在桃林里。”
“这一世，我们不会死。”楚天摸着她的头发，“我们一起，毁了这里。”
玄黄的脸色变了：“你们居然能融合魂魄？”
“因为我们有情。”楚天抱着花梦瑶，焚心剑的梅魂纹路亮到极致，“而你，只有欲望。”
他站起来，花梦瑶握住轮回镜，两人的力量融合在一起——净化之力和月华交织成金色的光束，往玄黄射去。玄黄挥了挥手，命锁军挡住光束，却被光束灼伤，发出凄厉的尖叫。
“楚天，你赢不了我！”玄黄怒吼，他吸收了祭坛上的残魂，身体开始膨胀，“源界的力量，是无敌的！”
“是吗？”楚天冷笑，他抽出墨邪的权杖，权杖顶端的骷髅头发出红光，“那试试这个——雪无情的残魂，加上花梦瑶的轮回镜，再加上我的净化之力……”
他把权杖插进祭坛，权杖吸收了祭坛上的残魂，发出耀眼的光。楚天的血脉沸腾，双血脉之力同时爆发——净化之力吞噬玄黄的源界能量，吞噬之力撕开他的防御。
“不！”玄黄惨叫着，身体开始崩溃，“不可能……我是源界的使者……”
楚天走到他面前，焚心剑抵在他的脖子上：“因为，你不是源界的主人。你只是个，想偷取别人家园的贼。”
玄黄的身体化作一滩黑水，消失在空气中。
祭坛上的长生印裂开，里面流出九荒百姓的残魂。楚天走过去，用净化之力包裹他们，残魂发出欢呼，飞向虚空中——那是九荒的方向。
花梦瑶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楚大哥，我们赢了。”
楚天点头，望着祭坛上的水晶盒：“我们回家。”
城堡开始崩塌，楚天拉着花梦瑶的手，往外面跑。他们跑出城堡，看着城堡在他们身后崩塌，化作漫天的黑灰。
远处的天空，九荒的土地正在恢复——桃花开了，草绿了，孩子们在奔跑，笑着喊“回家”。
楚天抱着花梦瑶，闻着她发间的桃花香，眼泪掉下来。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楚大哥，”花梦瑶轻声说，“我们去看桃花吧。”
“好。”楚天牵着她的手，往九荒的方向走去。风卷着桃花瓣吹过来，落在他们的肩头，像前世那样，像他们的约定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