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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川与雍州之间那条用金银、鲜血与谋略铺就的商路,在经历了初期的试探、中期的博弈与冲突后,逐渐形成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雍州知府赵元敬,在贪婪与恐惧之间反复摇摆,既垂涎寒川“奇货”带来的巨额利润与私下孝敬,又忌惮其“叛逆”身份可能带来的政治风险,更恐惧其日益显露的獠牙。而寒川,则凭借技术优势与皇甫嵩的老辣周旋,艰难地维持着这条生命线的畅通,换取着生存与发展不可或缺的物资。

然而,这种建立在利益与威慑之上的平衡,注定风雨飘摇。

这一日,雍州知府衙门后堂,赵元敬屏退左右,独自对着一份来自京师的密信,眉头紧锁,面色阴晴不定。信是其朝中座师所寄,言语隐晦,却透露出关键信息:朝廷对北境僵局已渐失耐心,对林承宗久围寒川不下颇有微词,更有政敌借机攻讦,风闻有御史欲旧事重提,追究其当年“资敌”、“纵匪”之责(指孙承宗兵败之事)。信中暗示,若不能尽快“解决”寒川问题,或有所“建树”,其仕途恐生变数。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了赵元敬心头。

“解决寒川?谈何容易!”赵元敬烦躁地踱步。强攻?林承宗都啃不动,他雍州这些兵马更不够看。招安?林牧之态度强硬,绝无可能。断绝商路?那等于自断财路,更会引发雍州内部利益关联者的不满。

苦思良久,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

“既然不能断绝,那便…加大控制!不仅要利,更要名!更要…权!”一个既能向朝廷表功、又能进一步拿捏寒川、更能中饱私囊的毒计,在他心中成形。

数日后,皇甫嵩在雍州的据点,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知府衙门的一位钱粮师爷,姓钱,是赵元敬的心腹。

钱师爷皮笑肉不笑,寒暄过后,便掏出一份盖着知府大印的公文,递了过来:“胡先生(皇甫嵩化名),恭喜啊!府尊大人体恤尔等行商不易,奔波劳苦,特上奏朝廷,为尔等‘冀州商帮’请功,言尔等通商北境,活跃市面,贡献税赋,实乃义商楷模!”

皇甫嵩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受宠若惊:“哎呀!府尊大人抬爱!小人等愧不敢当!此乃本分,本分而已…”

钱师爷话锋一转,笑容变得意味深长:“然…府尊亦有难处。如今北境不宁,狄患未靖,朝廷粮饷吃紧。府尊为保境安民,耗资巨大。尔等既享雍州太平,得利于此,自当…有所表示,以为表率,也好让府尊大人对朝廷、对百姓有个交代。”

他压低声音:“府尊之意,请贵商帮,每年‘自愿’捐输‘助饷银’十万两,粮五千石,军械若干。如此,府尊便可名正言顺,为尔等商队签发长期通行勘合,保一路畅通,甚至…可酌情减免部分税赋。此乃两利之事,胡先生以为如何?”

皇甫嵩心中顿时雪亮!什么“助饷”,分明是敲诈!是索贡!赵元敬这是要以官府的名义,对寒川进行公开的、制度化的勒索!一旦答应,寒川便等于在事实上承认了雍州的“上官”地位,每年需缴纳巨额“保护费”,财政将被其扼住咽喉!若不答应,则商路立断,前功尽弃!

好狠毒的计策!

皇甫嵩强压怒火,面露难色:“这个…钱师爷,府尊美意,小人感激不尽!然…十万两白银,五千石粮…此数实在巨大,小人等小本经营,恐难承担啊…可否…”

钱师爷脸色一沉,打断道:“胡先生!此乃府尊钧旨,非是市井讨价还价!尔等获利颇丰,岂能一毛不拔?若无雍州庇护,尔等货物焉能通行无阻?此事关乎朝廷体面、地方安靖,望尔等深明大义,莫要…自误!”

语气中已带上了赤裸裸的威胁。

皇甫嵩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硬顶必然翻脸。他只得先虚与委蛇:“师爷息怒!此事关系重大,容小人禀明东家,筹措款项,再行回复,如何?”

钱师爷冷哼一声:“三日!府尊只给三日时间!三日后若无答复,便视同抗命!届时…哼!”说罢,拂袖而去。

皇甫嵩立刻将消息以最高密级传回寒川。

......

寒川指挥所内,林牧之接到密报,震怒不已!

“赵元敬!老匹夫!竟敢如此明目张胆,敲骨吸髓!”他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碗乱响。

众人传阅密报,无不愤慨。

“十万两!五千石!他怎不去抢!”郑知远怒吼。

“此乃绝户计!一旦应下,我寒川岁入大半皆入其囊中,何谈发展?何谈强军?”王玄策忧心忡忡。

“更可怕的是其名目!”禽滑厘沉声道,“‘助饷’、‘捐输’…一旦落人口实,便等于我寒川承认受其辖制,后患无穷!”

苏婉清蹙眉道:“然…若不应,商路立断。我等刚有起色,物资储备尚不充裕,尤其粮食、药材、硝石,皆赖此线…恐再生内乱。”

两难之境!答应,是慢性自杀;不答应,是立时渴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林牧之。

林牧之面沉如水,眼中寒光闪烁,沉默良久,缓缓开口:“赵元敬此举,是阳谋。逼我就范。硬顶,正中其下怀,他可借此由头,彻底封锁,甚至煽动朝廷加兵。”

他站起身,踱步片刻,猛然停住:“既然他要‘名’,要‘利’,我便给他!但…怎么给,给多少,由不得他一人说了算!”

他迅速做出决断:

“一、 答应其要求:回复皇甫先生,原则上同意‘捐输’,但言明数额巨大,需分期筹措,首次可先付三成,以示诚意。”

“二、 抬高其价码:要求对方必须兑现承诺,签发长期通行勘合,大幅减免关税,并…确保我商队安全!若再遭‘匪患’袭击,便视其无能,暂停支付!”

“三、 转移其视线:禽滑厘先生,工坊立刻赶制一批‘特供珍品’,要远超以往!如镶嵌夜明珠的琉璃灯、用香木整雕的香皂台、百炼乌兹钢匕…作为‘敬献府尊’之礼!满足其贪欲,麻痹其心神。”

“四、 广结其政敌:皇甫先生暗中加大与冯坤、张司马,乃至雍州其他官员的联络,散播赵元敬借机敛财、中饱私囊之风声,使其投鼠忌器,不敢过分相逼。”

“五、 开辟新财路:加速与南方巨贾之联络!若能打通江南商路,则雍州之重要性下降,我便有更多筹码与赵元敬周旋!”

“六、 加速技术换代:研造司全力攻关新一代火器与工艺,确保我之‘奇货’始终领先,使其无法替代!唯有如此,我才有讨价还价之本钱!”

一套组合拳,以退为进,绵里藏针。

命令传出,皇甫嵩心领神会,即刻与钱师爷周旋。经过一番“艰苦”的讨价还价,最终达成“协议”:寒川商帮“自愿”每年捐输“助饷银”五万两,粮三千石,军械视情况而定;雍州府则签发特别通行勘合,减免五成关税,并“尽力”保障商路安全。首批银一万五千两,粮一千石,即日交付。

当沉甸甸的银箱和粮车送入府库时,赵元敬抚须微笑,志得意满,自觉拿捏住了寒川命脉。那批精美绝伦的“贡品”,更让他心花怒放,对寒川的“识时务”颇为满意。

然而,他并未察觉,皇甫嵩在交割时,那低垂的眼帘下隐藏的冰冷锋芒。

寒川,以巨大的代价,暂时保住了生命线。但沉重的贡赋,如同一副枷锁,套在了脖颈之上。

首批贡赋送出,寒川的库藏顿时缩水一大截。军民虽不知详情,却能感受到物资配给的再次收紧,气氛无形中又压抑了几分。

林牧之站在城头,望着南方,目光比以往更加深邃。

“今日之屈,乃为明日之伸。”他对身后的核心层沉声道,“赵元敬以为掐住了我们的脖子,却不知,也将他自己的贪欲,暴露在了我们的刀下。记住这笔账!终有一日,要让他连本带利吐出来!”

“当前首要,便是开源节流,加速自我壮大!”

“苏婉清,清点库藏,所有用度,再减一成!优先保障工坊与军需!”

“禽滑厘先生,新式火铳与燧发装置,需加快进度!”

“皇甫先生,南方商路,必须尽快打开!”

压力,化为了更强大的动力。寒川这座战争机器,在外部重压之下,开始了更加极限的运转。每一个铜板都被投入到研发与生产之中,每一个人都在为生存而拼命努力。

通往南方的信使,携带着更精美的样品和更优惠的条件,再次冒险出发。

希望的种子,在沉重的贡赋之下,顽强地寻找着破土而出的缝隙。寒川与雍州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崭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