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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了一会儿话,皇上和宜修一起从寿康宫走了出来。

“雪地湿滑,皇上快上轿辇吧。”宜修恭敬地说道。

“今日天气还好,想着好久没和皇后一起走一走了,突然有了兴致。走吧,朕送你回景仁宫,顺便看看福惠。”皇上说着握住了宜修的手。

宜修指尖猛地一僵,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悄悄攥紧了帕子,抬眼时却已敛去所有异样,只留温顺的笑意,“皇上既有这份兴致,臣妾自然从命。只是雪地路滑,皇上需仔细脚下。”

她的手掌被皇上温热的掌心裹着,指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从前他也这般牵过她的手,还是潜邸时,他说她性子稳,要与她共掌中馈,只是后来,这掌心的温度便渐渐给了旁人。

两人并肩走在覆雪的宫道上,青砖缝里的雪被踩得簌簌响。皇上望着路边挂着雪的红梅,忽然开口,“从前在潜邸,冬日也常下雪,你总爱陪着朕和菀菀在廊下煮茶看雪,说红梅映雪最是雅致。”

宜修垂眸笑了笑,语气轻得像雪片,“皇上好记性,陈年往事,臣妾都有些记不清了。”

“你记不清了,朕却记忆犹新,那时候菀菀有着身孕,在屋子里便觉得胸闷难受,我们便陪着她一起在外面看梅赏雪。有一次你不小心被热水烫了手,菀菀还心疼了好久,怨朕不关心你。”

宜修垂着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只是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倒是跟在后面的剪秋,听了皇上的话,不禁紧紧攥住了拳头。

那时候大阿哥没了还不到半年,娘娘整日魂不守舍,却不得不为了陪有孕的福晋强颜欢笑。她身体虚弱,本就不能见凉,可福晋却说她是自己妹妹,希望整日都有她陪在身边。福晋有孕体热,非要在大冬天去外面廊下赏雪,娘娘便只能裹着薄披风硬撑着相陪。她是如何被烫伤的,难道皇上忘了吗?他当时搂着他的菀菀,摸着她的肚子在憧憬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美好未来。他嘴里的嫡子,他最爱的儿子,那都是娘娘拼了命想要为大阿哥争来的!可是到头来呢?福晋之位没有了,嫡子没有了,娘娘甚至连唯一的孩子都没有了。

剪秋记得很清楚,听了皇上的话后,娘娘的手就一直在抖,以致于拿不住茶壶,才让热水烫伤了她的手背。而那时候的皇上只是看了一眼,说了句怎么那么不小心后就没再关心一句。他如今又是怎么好意思旧事重提,还把福晋那两句惺惺作态的“心疼”挂在嘴边,仿佛他当年有多体恤娘娘似的?

剪秋的胸口憋得发慌,几乎要喘不过气。皇上当年对娘娘极尽冷漠,如今倒好,岁月磨平了他的冷漠,竟把当年的敷衍粉饰成了“记忆犹新”的温情,把福晋的虚情假意当成了体恤的证明。

剪秋突然一把扯过了绘春怀里抱着的披风,几步走上去将皇上和娘娘隔开,“娘娘,风大了,仔细着凉。”

皇上似是察觉到什么,松开手接过披风,亲自给宜修披上,语气温和,“倒是忘了风凉。快裹紧些,别冻着。”

宜修顺着他的动作拢紧披风,领口沾着他指尖的温度,垂眸时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这温情来得太猝不及防,可却像雪地里的梅影,看着真切,伸手去碰却只剩凉。她躬身谢恩,语气依旧温顺,“谢皇上体恤,臣妾不冷。”

“今日在寿康宫,多谢你给朕解围,不然……朕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宜修垂着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抬眼时眼底已只剩妥帖的笑意,“皇上说的哪里话。臣妾是中宫,本就该与皇上共担后宫事。皇额娘也是盼着宫里安稳,并非真要责难皇上,臣妾不过是顺了老人家的心意,说几句家常罢了。”

“你向来周到。”皇上的语气添了几分真切的感慨,脚步慢了些,“从前总觉得你性子太稳,少了些鲜活气,如今才知,这宫里缺的就是你这份稳。若不是你在寿康宫圆场,朕既要顾着皇额娘的脸面,又要念着甄嬛的处境,倒真要左右为难了。”

“皇额娘的话皇上也不必在意,甄氏是皇上的人,能得皇上喜爱,也是她的造化。静思苑虽然远了些,可是比交芦馆要强太多了。该给她置办的东西,臣妾已经吩咐了内务府送过去了。”

皇上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宜修时,眼底多了几分诧异后的动容,“原以为你会介怀,没料到你竟这般通透。”他原担心宜修会借着迁宫之事拿捏甄嬛,却没承想她不仅没计较,还主动安排妥帖,“昨日……她的贴身侍女,为了她被侍卫打死了。她哭着抱着侍女哭泣的样子,朕实在是于心不忍,所以昨晚才……”

“皇上不必解释,臣妾懂的。女子重情,侍女跟着甄氏一场,骤然离世,她难免悲痛。皇上怜惜她,也是念着这份情分,本就该当。只是甄氏刚失了身边人,想必心里空落落的。臣妾已让人在静思苑多安排了两个稳妥的宫女,再送些安神的香包过去,也好让她能安稳些,免得总沉浸在悲痛里伤了身子。毕竟是皇上挂心的人,臣妾总该照料妥当。”

“宜修,朕今日好好陪你,补偿昨日的一切。”皇上的手轻轻放在了宜修的肩膀上。

宜修却笑着摇了摇头,“皇上,臣妾年纪大了,早就过了盼着帝王独宠的光景。如今后宫接连失子,臣妾也很焦心。只盼着皇上子嗣繁荣,我大清国泰民安。机会,应该留给那些年轻的妃子们。她们能为皇上开枝散叶,才是臣妾最愿意看到的。”

皇上放在她肩头的手顿了顿,眼底的动容又深了几分。原以为她是故作大度,没料到竟真的把后宫子嗣和大清安稳摆在了前头,这份格局,是后宫多少妃嫔都及不上的。

“你总是这样,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旁人身上。”他收回手时,语气里掺了些叹惋,更添了几分真切的敬重,“若后宫妃嫔都有你这份心,朕也不必这般操劳。”

“这是臣妾的本分。身为中宫,本就该为皇上分忧,为后宫立规矩。只要能让皇上少些烦忧,让宫里多几分安稳,臣妾做什么都愿意。”宜修笑着和皇上一起走进了景仁宫,什么本分,她就是不愿意让他碰罢了,她觉得恶心,恶心至极!

这深宫的温情,从来都是皇上的自欺欺人,而宜修,不过是陪着他演一场旧情难忘的戏,演得久了,连自己都快忘了,曾几何时,她也期盼过这掌心的温度,能真的暖透她的心底。只是如今,她早已清醒了,她要的,从来不是帝王那转瞬即逝的温存,不是中宫之位带来的虚名,而是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的权势,是护得苏郁和福惠一世安稳的底气,是让那些亏欠过她,轻贱过她的人,都付出该有的代价。

走进景仁宫,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地龙烧得正好,却暖不透宜修心底的寒凉。他的触碰,他的温情,于她而言,早已是沾了污秽的尘埃,多看一眼都觉厌烦,更遑论亲近。潜邸时的期盼,深宫初时的隐忍,早已在一次次的失望与背叛里消磨殆尽。

“奴婢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皇上和宜修一进门,乳母便抱着福惠走了出来跪地迎接。

“快起来吧,地上凉,别冻着他。”宜修想要把孩子抱过来,可想到自己刚刚从外面过来,便急忙脱去了披风,走到了火炉旁,将自己的手和身子暖热,才来到了乳母身边将孩子慢慢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藕荷色襁褓里,福惠粉雕玉琢的小脸泛着健康的红晕,刚冒尖的乳牙正无意识蹭着下唇,小手攥着团软乎乎的锦缎,咿呀哼唧着,像只温顺的小奶猫。小家伙似是认她的气息,小脑袋往她颈窝拱了拱,小嘴抿了抿,瞬间安生下来,连哼唧声都轻了几分。

皇上站在一旁看着,眼底掠过几分动容。她向来端庄自持,鲜少露这般细致模样,竟为了怕手凉冻着孩子,特意烘暖了身子才肯抱。这深宫之中,竟还有她这般肯为孩子费心的细致与柔软。他看向宜修的目光也柔和了很多,来到了她的身后,轻轻捏了捏襁褓里孩子的小脸蛋。

“福惠啊,是皇阿玛。”

襁褓里的福惠被指尖轻轻一碰,小睫毛颤了颤,乌溜溜的眼睛慢悠悠抬起来,直勾勾盯着皇上瞧。没哭,也没躲,就那么睁着圆溜溜的眸子,像只好奇的小奶猫,把眼前这个喊皇阿玛的人打量得仔仔细细。

“真不愧是朕的儿子,一点也不怕生。”皇上眼底瞬间漫开浓浓的笑意,连眉梢都染上了真切的暖意,指尖忍不住又轻轻蹭了蹭福惠肉乎乎的小脸蛋,“瞧瞧这胆子,随朕!”

宜修垂眸望着怀中小家伙澄澈的眼睛,唇边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是啊,福惠性子活泼的,向来不认生,倒是个省心的。”

福惠似是被他的笑意感染,小嘴巴微微咧开,露出刚冒尖的两颗小乳牙,白白嫩嫩的,竟对着皇上咿呀了一声,小手还欢快地挥了挥,软乎乎的小拳头往皇上方向凑了凑,像是想抓住眼前这人脸上的笑意。

皇上见状,心头更是熨帖,顺势蹲下身,与宜修怀里的孩子平视,声音放得愈发温柔,“哎,认得皇阿玛了?” 他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福惠挥过来的小手,小家伙立刻攥住他的指尖,力道软软的,却抓得牢牢的,小脑袋还轻轻点了点,像是在回应。

“哈哈,真是朕的好儿子!” 皇上被他这模样逗得笑出了声,眼底的威仪彻底散去,只剩为人父的柔软,“往后皇阿玛常来看你,陪你玩好不好?”

福惠似懂非懂,只盯着他笑,小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小手攥着他的指尖不肯放,模样亲昵得很。宜修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父子和乐的模样,唇边的笑意深了些。或许,这深宫之中,也并非全是寒凉,至少此刻,暖阁里的温情,是真切的。

皇上午膳留在了景仁宫用,又陪着宜修聊了一会儿才离开。可他刚走不久,外面就来报甄嬛求见。